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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还打了折扣,你都不知道,小欢她总是偷着用我的香水,那天她正在用,我忽然回了宿舍,她吓得慌忙把香水往回放,结果就掉在地上碎了。"   杨小阳吃惊地看着陈今,他有点不明白了,陈今说的过程和小欢说的过程一点也不一样,到底是谁在说谎。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为可怜的小欢说情。他说,你看小欢,她到哪去弄五百美金?   陈今又是一声尖叫:这我可不管,反正她得赔我。杨小阳,我真没想到,你会为小欢说情,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看出来,小欢是怎样的人。她偷过我的钱,还把我的漂亮衣服往垃圾筒里扔,甚至还往我家里打过几次匿名电话……   陈今历数了小欢的种种罪过后,杨长而去。   杨小阳目送着她,看见她进了停车场,开了一辆车走了。   杨小阳想女孩子们之间的事真是太复杂了,他不想再往里搅和,小欢真有她说的那么坏吗,杨小阳实在想不明白。   这时林萌萌出现在了杨小阳的视线里,林萌萌正穿过校园的广场往校门口走去,一看见林萌萌,杨小阳立刻来了精神,他快步追上去,想和林萌萌打个招呼,他和林萌萌打招呼是为了让林萌萌知道,他早已对她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应该引起她的重视。   可是还没等他追上林萌萌,却见她已打了一辆车,走了。   杨小阳徒劳地对着车屁股喊了两声,心情一下子变得颓废了许多,他爱着林萌萌,他想让林萌萌知道这件事,可做起来却很难很难。   当然了,杨小阳早就知道,林萌萌是有男朋友的,她的男朋友叫刘然,高她两届,杨小阳经常看见刘然,是很文气的一个男生,杨小阳心里妒忌他,他凭什么要捷足先登,抢了他的所爱。杨小阳知道,大学校园里的爱情都是易变的,他正焦急地等待着林萌萌与刘然的爱情早日裂变,到那时,他就能乘虚而入了。   据说林萌萌不仅歌唱得好,还很有文学天赋,据说还发表过文学作品。杨小阳曾向林萌萌要过她的作品,但林萌萌没给他看,林萌萌说那都是她不懂事时写的小儿科文章,不好意思拿出来给大家看。   倾慕林萌萌,是从新生入学那天开始的,当座位分好后,杨小阳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同桌是一位非常时尚的女孩,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漂亮女孩们可能早已习惯了好色男人们的另类眼神,对杨小阳的盯看,林萌萌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映。为了引起林萌萌的注意,杨小阳主动向她做了自我介绍,林萌萌却显得很冷淡,问一句答一句,好像极不愿意杨小阳知道她的历史,这多少让杨小阳脆弱的心感到了疼痛。   但经不住杨小阳执着的刨根问底,林萌萌还是一点一点地把她的自然情况向他透露了一些,林萌萌说她的父母都是某大学的教授,她从小就生活在优越的环境里,她从不知道苦难是什么。   杨小阳立刻说,缘分呀,林萌萌,缘分呀,我也从小就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中,我也曾经不知道苦难是什么。   说到这时,杨小阳忽然停住了,他发觉自己说得有点过了,他哪能和林萌萌比,在刚刚交上去的履历表中,他在直系亲属中只填了奶奶,他想如果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填父母,他就准备告诉老师自己是孤儿。他的确无法和林萌萌比,她的父母全是大学教授,而他,现在他对所有的同学都说自己是一个贫苦的孤儿,他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当林萌萌听说他是一个贫苦的孤儿时,立刻抬起吃惊的眼睛来看他,她说,天哪,你一点都不像孤儿,你浑身上下都好像透着一股贵族气息。   很多人都这样评价过杨小阳,他们都认为杨小阳在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股贵族气质。   这让杨小阳很不舒服,他确实有过贵族式的生活,但那种生活早已离他远去了,他曾是本市副市长的儿子,他曾有过奢华的生活,可一夜之间,他的父亲成了贪官,并很快被判了无期,现在父亲正在服无期徒刑,而母亲,一家银行的行长,在父亲被抓后,她匆忙安排了家里的事后,一个人逃到了国外,从此杳无音信。   那段日子里,杨小阳总能听见电视里在念父亲的名字,他一听见父亲的名字,他就全身发软,他感觉他就要崩溃了。父母出事后,他们家的几座房子全被没收了,他只好住到了奶奶家里,那时他下决心摆脱父母的阴影,努力学习,终于考上了大学,还好,这所大学里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杨坚杨副市长的儿子,他想把这个秘密压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   某一天他忽然收到了一张信用卡,是用快件寄来的,上面的钱足够他生活了,虽然快件里没有写半句话,发件人的地址也都是假的,但杨小阳心里很清楚,这张信用卡肯定是母亲委托别人寄来的,母亲在国外,他曾听说国际刑警正在追查母亲,这件事让杨小阳惊惧了很久,如果母亲真的被抓回来了。肯定也是无期,这太可怕了,惊恐的杨小阳早已不再敢幻想未来。   现在杨小阳信用卡上的钱经常莫名其妙地增加,杨小阳知道这都是母亲在暗中给他存钱,有了这些钱,杨小阳生活得很阔绰,别的同学买不起的东西他都能买起,他尽量不露富,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前些日子他淘汰了旧电脑,又买了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本来他不想让同学们发现这件事,他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用,可还是被王大峰他们发现了,王大峰吃惊地叫道:天哪!贫苦的孤儿,你从哪偷来的?   每次杨小阳买了什么奢侈品时,王大峰都怀疑他是从哪偷来的,一个贫苦的孤儿能有多少钱。   杨小阳只好搪塞说:我虽然是个孤儿,但我奶奶手里有点钱,你想想,她老人家,还能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她总是节衣缩食供我上学。   为了和王大峰套近乎,他把自己淘汰的旧电脑送给了王大峰,起初他还担心王大峰会嫌旧,不爱要,谁想王大峰差点没乐死,他说打死他他也买不起电脑,这回好了,天上掉下了馅饼,他执意要给杨小阳一些钱,杨小阳说什么也没要,就是从那天起,王大峰和杨小阳成了要好的朋友。   杨小阳发现,想要把贫苦的孤儿装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像林萌萌说的那样,他无法摆脱自己身上残留的贵族气息,以前母亲总给他买名牌衣服穿,现在他每次逛商场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往名牌专柜走。有时一买就是好几件,几千元的名牌穿在身上,使周围的同学愈发对他产生了怀疑,有人曾问他,他奶奶以前是不是地主婆,在地下囤积了许多银两。   他假装点头称是,并给奶奶编造了一个凄美的地主婆故事。有一次杨小阳和王大峰逛街时,忽然在街上遇到了奶奶,奶奶当时正坐在一辆车里,她从车上下来喊杨小阳,王大峰一看,哇塞!他一直以为杨小阳的奶奶是一位小脚老太太,脑后扣个疙瘩咎,谁想眼前这位女人看上去极像某家大公司的女老板,她现代、端庄、优雅,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王大峰有点看呆了。   奶奶说她正要去做美容,杨小阳告诉奶奶这星期他不回家了。奶奶于是热情地请王大峰去她家玩。王大峰惊惶失措地说以后肯定去。   杨小阳的奶奶以前曾是市委的一个干部,现在退休了。   等奶奶走后,王大峰把杨小阳来回打量了几遍,他说她真的是你的亲奶奶吗,真的是那个你经常跟我提起的地主婆吗?   杨小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王大峰一脸的迷惑,他说:杨小阳,我现在看你,就像在雾里看花,我真想雇个侦探去对你的身世调查一番。   杨小阳不以为然地笑了,他说,你真无聊,我劝你还是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上吧。   王大峰一心想弄明白杨小阳的身世,他问杨小阳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杨小阳一愣,谁说过他们死了。他又一想,自己老说自己是孤儿,别人当然会以为父母死了,可是从良心上讲,他不想咒父母死,为了讨好王大峰,他只好说父母得病死了,他说,王大峰,你最好别再问我这件事了,这会勾起我伤心的回忆。   王大峰当然不好意思再勾起杨小阳伤心的回忆,他只好把许多疑问压在了心底,但他坚信,杨小阳有事情瞒着他,他会设法弄明白的,否则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有呼吸困难的感觉,有时他需要吃一些药片,才能缓解自己的压抑感。   林萌萌虽然和杨小阳同桌,但她并没有怀疑过杨小阳贫苦的孤儿的身份,有时她看见杨小阳穿名牌衣服,她并没有在意,她认为杨小阳穿的所谓名牌肯定是冒牌货,她甚至劝过杨小阳,她说,与其穿假名牌,还不如不穿,你看,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怎么看都不舒服,你还是去地摊上买两件学生服穿吧。   林萌萌的话简直让杨小阳有点无地自容,他真想把自己名牌服装的发票给林萌萌看看,可是他忍了,他说,那好,我听你的,以后经常去地摊上看看,其实我也知道穿假名牌丢脸。   杨小阳还真去地摊上买了几件学生服,当他穿了其中的一件让林萌萌看时,林萌萌竟然笑得前仰后合,她说,真是奇怪,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有点不伦不类,你还是去穿你的假名牌吧。   有一次杨小阳买了一件二千多元的休闲服,他刚穿了一天,就惹来了麻烦。他在自己的书桌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请你花钱时收敛一点,否则你的真实身份将会暴露!!   杨小阳看到这张字条后,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会是谁呢?因字条是打印的,看不出笔迹,他把字条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几遍,根本看不出这字条出自谁手。看来他花钱时是该收敛一点了。到底是谁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呢?他感觉这个人就在他的班里,王大峰?小欢?林萌萌?……好象都不是。杨小阳又一想,有什么可怕的,就是真的暴露的,又能怎样,他就是杨副市长的儿子,他的父亲坐了牢,他想他是敢于向人们承认这些的。这样想了之后,他便释然了。   杨小阳就是喜欢看林萌萌笑,她的浅笑、大笑、冷笑、媚笑、怒笑都让他着迷。为了和林萌萌套近乎,他经常没话找话的和林萌萌聊,而林萌萌总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把杨小阳的心弄得一会儿幸福一会儿悲伤一会儿轻松一会儿压抑。   林萌萌对他毫无兴趣,这他早就看出来了,他知道林萌萌喜欢成功的男人,为了林萌萌,他决定努力。   在杨小阳看来,林萌萌就是一位千变女郎,她总是穿很新潮的衣服,总是在校园里领导着服装新潮流,她好像穿什么都好看,她冷傲的气质,让所有倾慕她的男生望而却第二章:被小姐勾引过   杨小阳在上高中时曾被一个叫孔宁的女孩勾引过,他认为是孔宁勾引了他。   那时他爸爸已被判了刑,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有一次在街上他偶然遇到了老五,老五曾是他爸爸忠实的秘书,他爸爸出事后,老五也受到了牵连,杨小阳遇到老五时,老五正在停职检查,他毕竟曾是杨副市长的秘书,对杨小阳他仍然很关心,当他听说杨小阳正在准备考大学时,他非常支持他,他说他手里有一套最新的高考模拟题,是教委的人送给他的,他原以为送给他的女朋友参加高考用,可他的女朋友今年不打算考了,他说,阳阳,你到我家去取吧,什么时候都行。   杨小阳一听非常高兴,高考模拟题对他肯定有用,他决定抽时间去取。他以前从没听说过老五的女朋友要参加高考,他记得老五的女朋友曾是他的大学同学,现在干嘛又要参加高考,也许他是又换了新女朋友吧。当时他一点都没想到,日后他会和老五的女朋友孔宁发生感情上的事。   杨小阳去老五家那天,正好是中午,太阳在高远的天上热烈地抚弄着他的头发,他似乎能听到那太阳挑逗他时"呵呵、呵呵……"的笑声,他想仰起脸来去看看那个家伙,可是他刚抬起头来,就被那刺目的疼痛打了回来,他自嘲地跟自己笑了一下,迅速地钻进了第六栋楼的楼口.   老五不在,孔宁说,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是孔宁.孔宁和杨小阳就是这样认识的.   杨小阳说,老五要是不在的话我就走了,杨小阳往外走时,孔宁追到门口,孔宁说你进来等一会吧,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孔宁说着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杨小阳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心想,天那,她这是怎么了,她抓我的手腕.他回过头来,他立刻看见了一张粉白的笑脸,他对着那张笑脸说,我走了,我不等老五了.他摇着手腕,他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抓得那么紧,她鲜奶一样乳白的目光无限温柔地抚摸着他,使他心里恐怖地漫过了一层世界末日就要到来的古怪阴影.   其实孔宁曾做过小姐,那年,当她在酒店里当小姐时,很偶然地认识了老五,据孔宁说老五一看见她就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老五不忍心让她在酒店里受苦,他把她领回了家。而据老五说,却并不是这么回事,据老五说,孔宁见老五单身一人,便非要和老五恋爱,老五当时非常害怕,他尽量躲着孔宁,可孔宁却不由分说地住到了老五的家里,使老五非常苦恼。   这时杨小阳看见孔宁把他拉到了屋里,他听孔宁说你等吧,我不打扰你.   他只好拘谨地坐在了沙发上,他心里很难过,他想他要是不来找老五的话他就能多作很多习题,他无限怅然地等待老五时,他老是想走,又怕孔宁再抓他的手腕.他看见孔宁光脚坐在地毯上,她好象正在织一件浅色的毛衣,杨小阳看见她穿着一件簿透的睡衣,她每次身体前倾去拉跑走的线团时他都能看见睡衣里的很多内容,他惊慌地告诫自己.那些内容不是他应该看到的。   他劝自己去看房顶,他立刻看见房顶上有一个五彩的吊灯,吊灯上有许多小灯正繁忙地闪烁着,他想那些小灯肯定早已把他的脸切割成了多彩的碎片.他发现吊灯的顶部有一面镜子,从那面镜子里他又一次看见了孔宁,孔宁美吗?   他问着自己.孔宁是谁?孔宁好象不是以前跟老五约会的那位.老五结婚了吗?杨小阳想老五可能和孔宁结婚了,杨小阳心里更加难过了,他想走,他想跟孔宁说他要走了.这时孔宁热情的眸子正全方位地在他身上漫来漫去,她小巧的鼻子象一头胶皮蒜,很自信地向他腑冲着.孔宁说我知道你是谁,老五这里有你的照片,老五说你叫阳阳,老五说你今年十八岁,你是杨副市长的儿子.   杨小阳看见那线团在地毯上来回地跑着,那女子频频地弯腰,他看见了她睡衣下一大截白亮的大腿,他心里很烦,他烦这个闷热的中午,他怅然地望着窗外,窗外是满眼的树叶,树叶们已在骄阳下卷曲了,他想那些树叶们此时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他换了一个坐的姿式,他听那女子说你长得真好看,你知道你长得好看吗?   他觉得这种问话很愚蠢,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他又不知道他应该说点什么.后来,他说他是来取高考摸拟题的,老五说他有一套.一会儿孔宁停止了织,再次抬起头来看他,他很害怕她看他,她的眼神可真怪,把他看得烦燥不安.   他说要是老五回来的话你就跟他说我过几天再来取.   他说完光脚走到门口那里,穿了自己的鞋准备走.孔宁没再留他,她目送他走到门口,他看见她站在里屋与外屋的门之间,他发现她长得很娇小,她真的是二十二岁吗?他记得她刚才说她二十二岁,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要施情给他,他觉得自己仿佛正被一个假想的梦钟爱着.他并不知道,孔宁没对他讲实话,孔宁的实际年龄要比二十二岁大一些。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满脑子里都充塞着孔宁的影子,孔宁是不是爱上他了?他问着自己.   回到家后他不再想做习题了,他在书架里拿出一本描写爱情的书,以前他从没看过这种书,他捧着那本书认真地看了起来,他几乎忘记了下午的闷热,他奶奶回来时他跟她说他不吃晚饭了,他反锁了门早早地睡下了.   那时杨小阳是一位十八岁的高中学生,当他在床上辗转时,窗外正在下雨,那天他失眠了.   后来,杨小阳又在一个傍晚遇到了老五,那是个正在刮风的傍晚,杨小阳苍白的脸就象一张硬纸,在风中毫无生机地晃动着,他觉得他已被大风剥去了外衣,满怀羞怯地在心里哭泣着.他特别讨厌刮风的天气.   老五正在埋头擦着摩托,那是一个很好的摩托,杨小阳想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摩托,他忍受着风沙低头想看看摩托是什么牌子的,这时他听擦摩托的人说你是阳阳吧?杨小阳一看原来是老五.   老五说,阳阳,你要是看高考摸拟题的话就到我家去取吧.   杨小阳心想原来前些日子他去取高考模拟题的事孔宁并没有跟老五说,他低头看着摩托,心里核计着是否把自己去过他家的事情告诉他,最后他决定不告诉他了,既然孔宁没有告诉他,肯定有孔宁的道理.   杨小阳看见老五递给他一只烟,他没有接,他说他不会抽.他记得老五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时满心想干一番事业,现在他却不了,他用手比划着点钱的样子说.只有这个才好使,别的,全行不通.面对着他时杨小阳很困惑,杨小阳听他讲如何挣钱的事情.杨小阳似乎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他说:"孔宁是你女朋友吗?"   老五疑惑地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他忽然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把杨小阳吓了一跳。老五说:"我女朋友不是于兰吗,她出国了。"   杨小阳一下愣住了,他想起来了,老五是有个女朋友叫于兰,可孔宁却正跟他住在一起,这让杨小阳很困惑,老五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他说:"你是说孔宁啊,她不是我女朋友。"   这时杨小阳听见楼上有人喊老五,杨小阳和老五一同往楼上看,他们看见是孔宁在喊老五,孔宁说让老五上楼去,老五立刻撇下杨小阳往楼上跑去.   杨小阳仰头往上看,他没再看到孔宁,孔宁已把头缩了回去,他想孔宁可能没认出他来,他仰头看着那个窗口,他心中似乎隐隐地有着一种渴望.他一边仰头看着,一边在心里批判着自己,他默默地诅咒着这个刮风的傍晚,他看见满楼的灯火正嘲笑着风,而他仰起的头却隐在黑暗中,他硬纸般的脸凝固了一种渴望的表情.   后来杨小阳给老五打过电话,但都没找到老五,老五曾跟他说他可以打电话找他,可是,他打了好几次人家都说他出去了,有一次老五说你给我打电话时不要在九点以后打,要在八点与九点之间打,你如果九点以后打你能找到我的可能性就不太大了.   杨小阳当时并不明白八点与九点之间的奥妙,老五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说你看我八点钟报到,然后沏上茶,再看一会儿报纸,这时就快到九点了,我便自由了,偷偷地跑出去,干点我自己的事情.   杨小阳在上课时仍然想着给老五打电话的事情,他又想他根本没必要给他打电话,他完全可以去他家找他,他家与他家只不过是红河小区第五栋楼与第六栋楼之间的关系,他只要穿过一片小区花园就能找到老五。   他拄着下巴沉思默想时老师说让他到黑板上解一道题,他仿佛一下子从沉梦中惊醒过来,他不知道让他解的是哪道题,他没戴眼镜,他走到黑板那里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匆忙回坐位取眼镜,这时他听到有许多同学正在窃窃地笑,他想他可真狼狈,这也许才是狼狈的开始,我为什么要反复思考给老五打电话的事情呢,我根本没必要给他打电话,不就是为了一套高考摸拟题吗?以前我为什么没强烈地惦记过那高考摸拟题呢.他在心里自责了一番后开始做题,原来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题,他没费力就做了出来,他骄傲地走回坐位时听见老师正在表扬他。   自打他读过两本爱情小说后,他觉得作家们编的故事并不真实,确切地说他并没有读完那两本书,而只读了一本半,当第二本读到一半时他觉得太无聊了,爱情原来是这样无聊的事情,他努力使自己的心思回到课本上来,他很清楚,爱情还不是他该涉足的事情.   他想孔宁肯定是爱上了他,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了,孔宁娇小的样子和孔宁温柔和话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手腕曾被她抓住过,他每次想起这件事情时都有种脱离现实的感觉,她真的抓过他的手腕吗?她怎么能抓他的手腕呢?他反复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他开始分析孔宁抓住他的手腕时的心理状态,他想她当时心理是否健康,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小区花园里的土地通常是很松软的,每踩一脚都给人一个绵长的回味,杨小阳如果想在这个花园里找到一个座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必须从一对一对的情侣中穿过,那些情侣们所钟情的恋爱方式他认为惨不忍睹,他们的嘴上好象都抹了某种高强度胶水,紧紧地沾在了一起,从那些人身边走过时他既心慌又苦闷,他知道只要从这片伤风败俗的领地走过,他就能找到一个清静的地方.   他看见在一个凉亭下有一圈石凳,其中有两三个空位好象是专门给他留的,他快步走过去坐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罗英语卡片,嘟嘟哝哝地读了起来.那种刚刚涉过情侣地带时所产生的惊慌也渐渐平息下来.   那天孔宁的出现似乎有些突然,当他正沉醉在自己的卡片中时忽然看见孔宁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仍然是那张粉白的脸笑盈盈地对着他,他觉得她就象一个天真烂漫的中学生,她说你一下楼我就看见你了,你怎么不去找老五了?老五跟我说你要去找他,我们等了你两个星期,你却没去.   他把手里的那罗卡片来回地折着个,他说他要考试了,没有时间去看老五.孔宁说我听老五说你是个学习很用功的优等生,是这样吗?孔宁说着坐在了杨小阳的身边,杨小阳觉得这样坐太挤了,他想站起来,孔宁的手却狠劲地按在了他的肩上,这使他很紧张,他想他是被吓着了,她不应该这样待他,他才十八岁.   他侧脸看她,他一下子想起了那些嘴上抹了胶水的情侣们,他看了看孔宁那离自己很近的嘴唇,那嘴唇很红很嫩,象刚刚熟透的红瓤儿西瓜.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腿都在发抖了,天哪,你想干什么呀!   他惊恐地问着自己,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的卡片哗地撒了一地,他慌忙附下身去捡着卡片,他听见孔宁正在吃吃地笑着,他一边捡着卡片一边在想该怎样收场,这可真是一个尴尬的场面.他听孔宁说阳阳,你自己慢慢捡吧,我该回家给老五做饭去了.她说完就带着一路笑声跑开了.   他抬起头来看她,他看见她虽然娇小,但她的屁股是很大的,他目送着她,他当时好象有点后悔,他觉得他没有必要被一个女子吓成这样.如果有下次的话,他想如果有下次的话他就不这样了,他从来都没把孔宁看成是二十二岁的比自己大的女子,在他眼里孔宁就是一个天真活泼未谙世事的中学生.她不是老五的女朋友,却和老五住在了一起,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那时杨小阳真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他想把他和孔宁的事情跟谁说一说,可是他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他才转到这个学校一个多月,自从父母出事后,电视报纸等天天都在批判他们,同学们也都在背后悄悄地议论着他,家里的几处房子被没收后,他逃到了奶奶这里,同时办理了转学,他悄悄地离开那所重点中学时,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现在这所非重点中学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感到轻松了许多,他想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学,成为一个独立的坚强的人。父母亲从政失败的教训已给了他很深的启示,他决心过另一种生活,实现自己的价值。   父母在位时,他的确每天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现在生活的落差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孤独、恐怖始终都在纠缠着他。   那时孔宁的出现,使他落寞的心感到了一丝温暖,他经常情不自禁地想起孔宁。   在一个雨天,他没有去上学。他来到小区花园里,以往拥挤的石凳此时全都空着,透明的雨水泊在石凳上等待着风干,杨小阳又一次回想起情侣们坐在石凳上时反复操练的事情,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孔宁,那次孔宁惊落了他手里的卡片,那以后他再没见到过孔宁,他不止一次地想,孔宁要是再那样待他,他就大胆地面对她.   他扬起头来看着孔宁家的窗口,雨水使玻璃很花,深色的窗帘半开着,杨小阳知道自己想上去看看,他低头在一排矮树边慢慢地思忖着,他用脚去踢树上的水珠,那些冰凉的坠落于是便很频繁地撞击着他凉鞋里的脚面,他就那样踢着思索着,使上午的时光匆匆地逝去了。   后来他回家吃了点午饭,吃完午饭后他又下了楼,他看见老五惯常放摩托的地方正空着,这次他没有犹豫,他两手插在裤袋里,很从容地钻进了第六栋楼的楼口.   开门的正好是孔宁,孔宁穿戴整齐地站在门里,她说老五不在家,她说你明天再来吧,明天是星期日.杨小阳发现孔宁没有化妆,孔宁没有化妆的脸上很明显地散落着几点雀斑,它们就象光洁的瓷砖上忽然被谁洒了几滴水一样,很不顺眼.他移开了目光,他似乎有些后悔了,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回顾着自己早已背好的台词,他忽然产生了改台词的想法,他想把:我是来找你的,改成老五要是不在的话我就走了.   在他刚要把改好的台词说出来时,他却发现那个门缝忽然大敞开了,他听孔宁说你进来吧,老五早已把高考摸拟题给你准备好了.孔宁说着用手扳住了他的肩,他被她推着,踉跄地走进了那个有彩灯闪烁的小屋,她把他按在了沙发上,她说你吃橘子吧.   她说着从壁厨里拿出几本书来,他走过去把书接在手里,重新回到沙发上看了起来.孔宁坐在他的对面,她说,你怎么没去上学?是因为下雨吗?   她的声音就象母亲询问孩子,使他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在看他,他感到她的目光象是茶色的,柔软地浸泡在一种古典的情调中,他好象被那种情调感染了,心中固体的胆怯瞬间化成了液体的勇敢,   他大声说(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大一些,以充分表现出自己的勇敢):   "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我不想去上学,我一看见某些人就心烦."   他立刻听见了孔宁的笑声,他记得作家们总是把那种笑声写成银铃般的笑声.他内心里并不太赞赏这种平庸的比喻,但到底用哪个词表达这种笑,他一下也说不清楚.等那银铃般的笑声落下去之后他听孔宁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心情不好?   杨小阳放下手里的书,他似乎一下子产生了诉说的欲望,面对着这张富于表情的脸,他心中有了找到了诉说对象的欢愉,他决定把心中的不快都告诉她,他连他奶奶都没告诉,他怕他奶奶笑话他的懦弱,他却不怕孔宁笑话,他跟孔宁说他一向良好的自尊忽然在父母出事后被击粹了!   孔宁没有再笑,脸上很自然地蒙上了一层沉重,她拿起一只橘子慢慢地扒着皮,她看了他一眼说,你都讲出来吧.   他给她讲自己的苦闷时她把扒好的橘子递给了他,他一边吃一边讲,等他讲完时他发现他已经吃了四只橘子.孔宁说你吃吧,橘子吃没了还有苹果,显然橘子是被他吃没了,孔宁让他吃苹果时他拒绝了,孔宁说我也给你讲讲我吧,我上高中时受的气比你多,你要是受过我这些气,你早都自杀了.   孔宁说她上中学后开始学美术,她曾想当画家,而她父母不同意,非要让她考理科大学,学校里也对她当画家的想法进行冷嘲热讽,人们越是对她横加干涉她越是想成功,于是她拼命地学拼命地画,可是连着两次美术学院招生她都没考上.于是学美术这条道越走越黑,以前阳光灿烂的想法几年后就日落星稀了.孔宁说高中毕业后她因受不了父母对她日复一日的批评教育,便从家里跑了出来.后来她认识了老五,老五说象你这样娇美的女孩怎么能在尘世的不平中受煎熬呢,跟我回家吧.   孔宁说她便被老五领回了家.她说老五第一次看见她时就两眼放光地说要让她幸福,他无限爱抚地向她许诺了许多现在看起来很脱离现实的海誓山盟.孔宁和杨小阳讲这些时,表情非常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是在撒谎。她不想告诉杨小阳她曾做过小姐,这件事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孔宁说对了,我还认识你爸爸呢,以前老五经常陪你爸爸去酒店找小姐。孔宁说到这时,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讲这些,她伸了一下舌头,停下了。杨小阳听她提到爸爸,他也觉得很别扭,为了解除这尴尬的局面,孔宁马上又讲起了别的事情。   杨小阳和孔宁谈话时夕阳已从窗帘的缝隙中夺身逃走了,太阳优美地落进欧洲那边的海洋时可能发出了扑通的一声闷响,杨小阳一下子被惊醒了,他看了看桌上漂亮的小表,发现已经很晚了.他觉得坐在对面的孔宁很模糊,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正有序地向他飘来,他听她说:   "明天你就去上学吧,不要为一点小挫折跟自己过不去,你不去上学,受害的是你自己,学习下降了,考不上大学,那不更悲哀吗?你不要学我,你看我现在多没出惜,靠男人养着,自己一点也不具备与社会竞争的能力.   杨小阳答应了她的劝告,他说他星期一就去上学.他说老五怎么还不回来?   孔宁摇了摇头,她说老五经常不回来,她说他连电话都不给她打.杨小阳的心仿佛被什么气体充塞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孔宁的孤独心境.他站起身拧亮了大灯,他说他该走了.孔宁充满依恋地望着他,使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了爱情的降临.   他们在明亮的大灯下交换了各自家里的电话,房间里的家具在灯光的照耀下很有生机地静默着.杨小阳看见了墙上的一个相框,相框里是老五的相片,他发觉老五正在看着他,老五的目光里仿佛正隐藏着无数只小匕首,他稍不留神那小匕首就会无情地射过来.   杨小阳惊慌地从那张照片上移开目光,他拿好书走向门,孔宁跟在他的后面,孔宁说要把他送到楼下去,他同意了.他和他在黑洞洞的楼道里告别,她目送他走到楼外的月光里,他听见她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上楼去了。   月亮的香气浸泡着雨后的静夜,杨小阳在楼宇中小跑着,一道道白色的亮光从他微笑的脸上迅速划过.   杨小阳回到家时奶奶正在吃饭,她显然已经发现了他没去上学的事情,她问他为什么没去上学,她说她看见他的书包没有带走.   杨小阳撒谎说今天一天都是自习课,所以他没去,他到同学家取书去了.奶奶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手里的书上.   那天杨小阳发现自己吃得特别多,奶奶自豪地欣赏着他的吃相,她说从他的吃相里发现了他爸爸当年的风彩.   那一夜,杨小阳没有失眠,他先是在床上兴奋了一番,然后就沉沉地睡着了,他好象做了很多梦,但早晨醒来时却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是星期天,他起得很晚,等奶奶起来后,杨小阳才慢腾腾地爬了起来.他看了看洒满被子的阳光,他断定这是一个很好的上午,石凳上泊着的水会被阳光吃掉,星期日里见面的情侣们会把手绢垫在上面,然后亲密地挤在一起,重新操练上星期的故事.   杨小阳愣愣地坐在床上时听见奶奶说开饭了.他立刻从那片阳光里跳到地上,他打开窗子,让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他打着口哨叠好了被子,他觉得窗外飘来的歌声很好,   那是一个女郎正在控诉她负心的情人,女郎唱得悲悲切切,时而回忆过去时而哭诉现在,杨小阳都有点被她的处境感动了.   他想为什么总是男人抛弃女人呢,他要是女人的话他就抛弃所有的男人,他要掀翻感情世界里这个可悲的规律,他不想让老五抛弃孔宁,而是让孔宁抛弃老五.他似乎已经觉察到了老五与孔宁之间正在出现的裂缝.老五可能看惯了孔宁不化妆时长有雀斑的脸.他夜不归宿连电话都不给她打.杨小阳很生气,老五对孔宁这样使他很生气。   杨小阳刚吃完饭就听见电话铃响了,他看见他奶奶正不紧不慢地准备去接电话,他大踏步地超过了奶奶,   他嚷嚷着:   "我接,我接……"   这使奶奶觉得很不对劲,他以往从来都不接电话,因为很少有他的电话,她看见杨小阳抢着接电话,她觉得杨小阳出现了变化.   杨小阳拿起了电话,他一下就听出了是孔宁,孔宁在电话里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但他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仍然是银铃般的质地,   他假装没有听出来,很正规地问:   "你找谁?你是谁?"   对方说我是孔宁,我找杨小阳.   杨小阳说我就是杨小阳,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小阳知道奶奶正屏住呼吸偷听他的电话,所以他尽量表现出对打电话人的一无所知.孔宁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冷淡,她说,老五昨天一夜没回来,我想去他单位找找他.杨小阳说那好啊,你去找吧.孔宁说我想让你陪我去,你有时间吗?杨小阳不加思索地说:我有时间,你在楼下等我吧.   杨小阳说着放下了电话,他看见奶奶正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他故作镇静地说是他的同学,让他陪他出去找人.   奶奶说我听着象女同学.杨小阳的脸一下子红了,什么女同学,你那耳朵是不是该换了.   杨小阳穿好了衣服,他站在奶奶的梳妆台前照了照,用梳子梳了梳头,他看见梳妆台上放着许多化妆品,他思索了一会儿,果断地把一支没开过封的口红装进了衣袋里.   孔宁正在自家的楼下等他,她推着一辆彩色自行车,她穿的衣服他从前没见过,他觉得她很好看.他学着成熟男人的口气说,你看上去真漂亮.   孔宁说,我可不想让你学会这种贫嘴,我们走吧.两个人骑着车子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楼群,孔宁在前面带路,她总是回过头来喊他,"你快点,你跟上我."   他完全能够跟上她,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上她,他和她在大街上拉着一大块距离.由于是早晨,街上的人并不多,稀少的人流象落叶一样在街的各处游来荡去,美好的风景承载着孔宁的亮丽,她就象一只鸟,迅捷地向前飞翔着,杨小阳忙不叠地追在后面,她的长发来回地鼓动着,他满眼都是那团黑色的旗帜,穿过了很多街巷后,那团黑发终于停止了鼓动,他捏了闸迅速地停了下来,他看见孔宁站在了一座大楼前,她抬头仰望着,她回头跟他说让他等着,她上去看看.   这是市政府大楼,以前杨小阳的家就住在这个大院里,现在重返故地,使他的心情很复杂。那时他每次从这个神秘的大门口出出进进时,门口的警卫都虔诚地向他敬礼。现在人走茶凉,这个大院里的人早已把他忘记了。   杨小阳见孔宁进了大院,他靠在大铁门上,看门的男人警惕地看着他,他说,我是来找老五的。   男人说今天不上班,今天是星期天.杨小阳说你认识老五吗?男人说我认识老五,他经常上班时间溜出去,他每次走,都要从我的眼皮底下过.   这时孔宁回来了,孔宁说老五出差了,到外地开会去了.看门男人打量着孔宁,他可能想告诉孔宁老五并没有出差,他今天早晨还看见了老五。杨小阳拉孔宁离开了那里.孔宁神情黯然地笑了一下,她说我们走吧.   他们骑了一会儿,孔宁问他会不会跳舞,他说不会.她说领他到舞厅去.杨小阳仅仅看过跳舞,他从来都没进过真正的舞厅,他一直认为那种地方并不是他该涉足的地方,他认为跳舞就是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不厌其烦地转圈,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成千上万的人热衷于花钱进舞厅转圈,难道搂着一个异性就能使那种转圈产生另外的感觉吗?   孔宁见他没有接她的话茬,她便鼓励他,她说她要教他跳舞.杨小阳并不想去舞厅,但又怕孔宁笑话他,他勉强答应了她,他的心里忽然又复归了那种忧伤,他想起这一天多来他几乎把父母的事忘记了,现在忽然又想了起来,于是他的脸又恢复了那种古板,一块来路不明的沉石忽然压在了他的心上,使他一下子从迷雾般的快乐中惊醒了,他无限委婉地跟孔宁说他不想学跳舞.   孔宁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你说得太晚了,你看看你身后是什么地方.   杨小阳侧过身去,   看见一个富丽堂皇的舞厅正闪烁着夺目的霓虹,殷切地向他召唤着……   杨小阳很被动地被孔宁拉上了台阶,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脸,象是怕被熟人看见.   舞厅里很黑,他在孔宁的拉扯下适应了很长时间才看清周围的一切,他真怀疑孔宁的眼睛与猫头鹰的眼睛有着某种共性.孔宁推着他走时他很痛苦地感受到了孔宁身上某些部位的绵软.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装在上衣袋里的口红,等坐下后,他拿出了口红,他说,这是我奶奶的,我想把它送给你.   孔宁很愉快地接受了,她说但愿他不要挨他奶奶的骂.杨小阳说他奶奶很粗心,丢了东西总是没感觉.孔宁说那太好了,你把你奶奶梳妆台上的东西都送给我吧.杨小阳知道孔宁是在说笑话,但他却有点认真,他正在考虑下次送给孔宁什么,只要孔宁高兴,他真有可能把他奶奶的梳妆台一次次盗空.   他告诉孔宁,奶奶虽然快六十了,但她很时尚,她是一个拼命追赶时髦的老太太。   杨小阳很快就被舞厅里的情景吸引住了.他看见有很多人正一对一对地贴得很近地跳舞,要是在以往杨小阳肯定会被吓着,现在却不同了,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了点感知,异性相吸,这一物理理论在这里得到了确切的验证.   他隐约地感到异性相吸的物理现象在他与孔宁之间也能得到实现.他心里产生了一点细小的惊慌,他看着那群人的舞步,他想这舞步太简单了,他也会跳,不过他并不想跳,他很明白,他如果被拉进了那个舞池,他就会产生犯罪般的自责,象某种不光彩的堕落一样,他会丧失自拔的能力,那将会使他干干净净的心灵陷入无底的黑暗.   他正在想着时,灯忽然亮了,舞池里的人象阳光下的雾一样迅速散开了,连那些紧密粘贴在一起的男女们也都已一分为二,行同路人地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舞曲又响了起来,灯光又暗了下来,他听孔宁说这是慢四步的曲子,她说这个四步最好学,她要教他.他想拒绝她,可她早已抓住了他的手,她抓他的手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本来嘛,在舞厅里跳舞哪有不抓手的,此时的手就是一种道具,一种演出时必不可少道具.孔宁把他拉到了边上,她给他示范,她说一二三四,杨小阳也跟着一二三四,杨小阳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无聊的学科,他僵直的身体在孔宁的拉扯之下丝毫也没有露出将要柔软的端睨。孔宁却说他有乐感,说他差不多已经学会了.   他知道孔宁是在骗他,她如果再那样压倒一切地嚷嚷着一二三四,他敢保证他会在那周而复始的拉扯中严重地眩晕.他大声抗议说他不学了,他想撇下孔宁逃跑,孔宁却死死地拉着他,她说不学也行,那就跟别人一样随便跳吧.杨小阳用手扶着头说他不行了,他要晕.   孔宁忽然用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听她说你不会晕的,你用手抱住我的腰.他按她说的去做了,他一下子感到了她的身体,此时的她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道具,他看见黑暗中的她紧贴着他,她的额头挨着他的脸,她的发丝披洒在他的肩上.   他感到自己都要瘫软了,身体里恐惧与激动的混合物把他撕扯得疼痛不已,他发觉埋藏在心底的那种忧伤又巨大地覆盖了他,他看见孔宁扬起脸来,她的嘴在他的耳根那里呼出了许多温润的热气,他听她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她说完又很紧地拥抱了他,此时孔宁是一个女人的概念已渐渐地离开了他的意识,他越来越把她当成了一个物体或者动物,他很快冷静下来,他躲开她的脸,同时松开了双手,孔宁仍然勾着他的脖子,她轻声说,你怎么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我想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爱上了你.   杨小阳望着她纯真的眼睛,他似乎很相信她的话,那种年龄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他想她要是比他小就好了,他就会操纵她,他就会让她承受被动.一个长期以来与男人同居的二十多岁日女人拥抱了他,他似乎很嘲笑自己,想到这,他彻底地松开了手,跟她说他该走了,他还有别的事情.孔宁也松开了手,她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舞厅.   阴雨的天气又回到了这座城市,早晨的阳光不见了,杨小阳转过他古板的脸,他发现孔宁的脸出奇地红,她的睫毛很潮湿地眨动着,他猜想她是哭了,她肯定哭了,因为她说她爱上了他时他没有回答她.她发觉他在看她时,她立刻垂下了头.他想起她湿热的嘴贴近他的耳根时他没有激动,现在回想起来他却有点激动了,他一下子感悟到他伤害了她.他走上台阶,把手伸进她长发里的脖子上,他说咱们回去吧.   他看见她的泪水一下子从睫毛里涌了出来,她背过身去猛烈地抖动着双肩,他听见一种陌生的抽泣声象雨一样拍打着他的耳膜.面对着一个哭泣着的女人,他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了.   他看见有许多过路的人正向这边眺望,他心想我怎   么没戴一个面具呢.我要是戴着面具的话,我就什么也不怕了.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在街上看见过的男人哄女人的把戏,他摸了一下口袋知道自己并没有手绢,他从来都不带手绢,看来以后要预备这种东西了.他站在孔宁的身后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喝冷饮吗?   他问完后觉得自己很愚笨,这样阴冷的雨天谁会喝冷饮.   他挨近了孔宁,把头伏在了她的头发上,她的头发很香,他敢肯定她今天早晨是洗了头后才给他打的电话,她的头在他的鼻子下动了两下,他看见她扬起了脸,他说:你哭好了吗?你要是再不好,我也该哭了.   他终于看见孔宁笑了,她的笑象一股幽远的风淹没了他幸福的心,他搂住她的胳膊,他说我们散步吧,你看细雨绵绵的,我记得你曾说这是一种特殊的情调.   孔宁象一只顺从的猫无声地走在他的旁边,他象一个殷勤的仆人小心地呵护着她,他希望她再笑一次,他逗着她,他拼命在自己的脑袋里挖掘着文科幽默,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公园的门前,孔宁停下了,他不很明白地看着她,孔宁说,你是不是傻呀,快去买门票.   杨小阳这才意识到公园与一对男女的直接关系,他看了看公园的大门,同意了孔宁的要求.进了公园后孔宁就成了向导,她象走迷宫一样把杨小阳领到了一片树林里,这时雨已经停了,孔宁也已从悲伤中彻底地走了出来.杨小阳看见她扬着粉白的笑脸在树与树之间奔跑着,与她相比,杨小阳发觉自己显得有点老成持重,倒好象他是大人而她是学生.   为了使自己适应她的情绪,他去追逐了她,他知道电影里喜欢把这种追逐表现为慢镜头,慢镜头的效果的确比快好.在一棵大树后他抓到了孔宁,他觉得孔宁是故意让他在大树后抓到的,他追上孔宁后就顺理成章在把她抓住了,他握住她的两只胳膊,把她逼向树干,然后他抱住了她,这次他不再有从前的那种别扭,他仿佛很熟练地抱住了她,他把她抱起来在地上旋转了几圈,他觉得她很轻,象一片瘦小的叶子在他手里旋转着,她笑着叫喊着,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他们便站在大树边接吻,他知道他很笨,在孔宁的指导下他渐渐进入了角色,孔宁灵巧又柔软的舌头在他嘴里滑来滑去让杨小阳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昏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他想接吻原来就象一道好菜,百吃不厌.   之后孔宁建议坐下来谈谈,他们找了一张长椅,孔宁象鸟一样依着他的肩,孔宁说,她可能要离开老五了.   杨小阳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他的女朋友.   孔宁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杨小阳想老五都不要她了,她还笑.   孔宁说:"女人嘛,就是男人廉价的戒指,想戴就戴,戴烦了就换一种新款式.我去年很荣幸地被老五当成了新的款式,最近于兰要回国了,她一回来,我就得离开老五。每次老五当着我的面给于兰打国际长途时,我都恨不得杀了老五。老五从来都没说过他爱我,我其实是因为无家可归才住在老五家的。老五一直想摆脱我,我还以为时间长了,他会忘掉于兰,可是他没有,我承认他是一个专情的男人。"   杨小阳无端地替孔宁悲哀了一阵,其实刚刚体会到爱情的他,并没有真正体会到孔宁的忧伤,他说,你不是有我了吗,为么还去在意老五?   孔宁说你是个学生,你是无法帮助我的.杨小阳以为给她爱就足够了,没想到还要掺进一些琐碎的东西,他尽量避免那些琐碎的东西,以便把她引导到一些富于情调的事情上来.   他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为什么抓我的手腕?   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孔宁可能并不想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脸很红地回避着他,她竟然狡猾地说她那天并没有抓他的手腕,她说,你那是不是幻觉呀?   他知道她是故意那样说的,他说,很有可能是幻觉,以我的想法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是不会那样露骨地勾引我的,要不是幻觉的话,那你不成了货真价实的女流氓了吗?   她立刻用手拧他的嘴,她说他再这样骂她她就拧烂他的嘴.她果然把他的嘴拧得很疼.他说,你给我讲讲你的初恋吧.   孔宁说我不想给你讲,我怕你吃醋.   吃醋?   杨小阳想这种暖昧的词句终于被他拥有了,他沉浸在一种全新的感觉中.他说,你讲吧.我还没尝过吃醋的滋味,你不如让我尝一尝.   孔宁说她十五岁时就有了恋爱的想法,她说她从小就对爱情敏感,尤其那些爱情小说,很早就把她浸泡成了情种,她这样说时跟他笑了笑,她说你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多情.   杨小阳点了点头,他说你接着讲吧,他不愿意让她中断她的故事.她说她十五岁时把另一个十五岁的同班男生约到了她的家里,她给那个男生读爱情诗,她问他懂不懂.他说懂.她给他讲她与众不同的心情和她形单影只的痛触.谁想那个男生听完后说那好吧,我把你的事情告诉老师,他会帮助你的.她说你要是告诉老师的话咱俩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那男生说咱俩的事?你指的是什么?她想跟他说她指的是爱情,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很难过,费了那么多唇舌给他读爱情诗却对牛弹琴了.以后那个男生开始躲着她,她当时痛苦得都想自杀了.   等长到十六岁时那个男生忽然主动来找她了,他说,我想了很久,咱俩的事还是继续吧!   孔宁说她当时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男生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十五岁时什么也不懂,其实我懂,我只是害怕,因为你太主动了,你如果让我主动的话,我就自然得多了.   她就这样开始和男生恋爱了,他们经常偷偷地约会.   杨小阳说你能不能把你们约会时的具体事情讲给我听听?   孔宁说我和男生约会时什么事都让着他,给他充分的主动,他其实是一个很会花言   巧语的男生.他经常跟我说他没有钱了,硬让我给他买牛肉干.我们的约会是在地下进行的,如果学校一旦知道了我们在恋爱,肯定会把我们开除.我把他领到我家里,我跟我父母说他和我是一个学习小组的,我说他是组长.等我父母不在时他就跟我说你看看人家电影里的人是怎么恋爱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他用手比划着拥抱和接吻的动作。   我只是笑,并不接他的话茬.我其实也很想那样,但是我想他是不敢的,事实证明他是不敢的,每次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时他也并不敢碰我,他很勤快,他有时帮我妈买米买菜,他管我妈叫姨,他经常说:姨,你歇着吧,我替你干.我妈似乎很欣赏他,每次他干了累活,我妈就温柔地问他想吃什么.他总是说牛肉干.我妈就心疼地说看你瘦的,你长得真象牛肉干.他便问我:我是不是长得不好看那,象牛肉干似的?   我其实也并不觉得他长得好看,最初只是觉得他活泼爱说话,才悄悄爱上他的.他似乎有点真想当我家未来的姑爷,而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我觉得他不够浪漫,离我幻想的白马王子差着一截.   当我发现他对我有点得寸进尺时我决定和他分手了,我在一个雨天里把这事告诉了他,他哭了,他说没有我他都不想活了,我说这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我们仍然能天天在班级里见面,仍然是好朋友.他硬说不一样,他说他如果不能单独和我在一起他就会孤独得要死.我很绝情地把他推出了我家,我看见他在楼下很久很久地嘹望着我家的窗口,他不停地用袖子擦着眼泪.   我想爱情哪有不流泪的,让他哭吧.这也是对我价值的一种证明.他站在我家楼下哭时被我妈碰见了.我妈问他怎么了?他立刻加重了哭泣,他说他和我吵架了.我妈便哄着他把他领回了家.这时我的心也软了,但是我并没有跟他说话,他在我家吃了晚饭后被我妈送下了楼.我妈和他说不让他跟我一般见识.   以后他又到我家来过几次,因为我不爱理他,他便渐渐地不来了,但是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是班级里最爱笑的男生了,他很忧郁,人们都说他变了.高考后,我俩谁也没有考上,现在听说他在一个派出所里当民警,我从没遇见过他,我猜想他可能还没有从那次失恋中抬起头来,现在想想我们可能也不算恋爱,他没有碰过我,我们只不过经常见面谈谈话而已.听我的一个同学说,他穿警服的样子很精神,细高的个子,看上去既年轻又漂亮,可是当你细看他时就会发现他脸上印着很厚的沧桑,我想那仍然是初恋的沧桑.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他叫孟伟.   孔宁给杨小阳讲她初恋的故事时,杨小阳听得很认真,他似乎对孔宁和谁恋爱怎样恋爱很感兴趣.他看见孔宁躺在他的腿上,她说话时总是眉飞色舞指手划脚,杨小阳越来越觉不出她比自己大了,他觉得她比他小,他有时把自己想象成老五,他以老五二十八岁的成熟眼光去看她,她更加是一个没心肝的小女孩了.   他想象老五那样的男人要想把孔宁这样的女子骗到手是很容易的事情,孔宁这粒早熟的情种,是多么需要老五那样殷实的土地.当落迫的孔宁在酒店里第一次给老五倒酒时,老五肯定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又一个猎物吗?   孔宁有时用眼睛的余光看杨小阳,她如果发现杨小阳并没有认真听她的故事,她就会马上提出抗议,她说杨小阳,你可真坏,你并没有认真听.杨小阳马上从自己的思索中走出来低头看她,他说我听着呢,你接着讲吧.他看见孔宁把一咎头发放进了嘴里,她嚼着那咎发丝,使她的声音渐渐有了些模糊.他不喜欢任何不好的东西影响她的声音,他从她的嘴里拉出了那咎头发,她立刻很害羞地伸了一下舌头,她说这是她的坏习惯.   他发现孔宁的腰很细,胸脯也并不丰满.他注视着她的身体,思想中并没有什么污秽的想法,他虽然拥抱了她吻了她,但并没有勇气抚摸她,或者说他并不想一下子得到太多.目前被他拥有的这些已足够他反复地回味了.他看着孔宁起伏的身体,他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竟然和他相爱了.如果老五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样?惩罚他吗?想到这,他的确有些害怕了.   他动了动发麻的大腿,捧住了她长满长发的头,他说你起来吧.   她坐了起来,她说你知道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吗?他说我知道,你说那男生的脸上印着初恋的沧桑,你说他叫孟伟.孔宁说听说他在派出所干得很好,经常耀武扬威地在他管辖的区域内走来走去.   现在的杨小阳的确有点心不在焉了,尽管是阴天,他仍然感到了傍晚的降临,那无所不在的黑暗正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他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说你冷吗?他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们的心跳很有些错乱地纠缠着,他想他可能应该请她吃饭,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就要康慨解囊,否则就要被女人笑话.于是他果断地说我们去吃饭吧.   孔宁站起身缕着头发,她说如果她不领着他的话,他就走不出这个公园.他很相信她的话,他知道她以前肯定不止一次地和老五来过这里,说不定坐的椅子也是这张.于是他直接了当地说老五带你来这里时是不是也要坐到天黑呀?孔宁很委婉地笑了,她可能在笑杨小阳的单纯,杨小阳以为她的生活中除了老五就再没有过别的男人了.确切地说在她当小姐时,接触过各式各样的男人,那时她隐姓埋名,她总在想等她挣够了钱,她就远走高飞。后来她认识了老五,她觉得老五是个可信赖的人,她爱他,她央求老五把她带走,可老五不肯,她硬是找到了老五的家,住进去后就不肯走了。她想这一切杨小阳都不会懂的,她把杨小阳当成了一条刚刚浮出水面的小白鱼,他干干净净地眺望着岸上的一切,他根本就不知道岸边的泥土会弄脏他洁白的套装,并且弄脏后就不会再白.孔宁说:我并没有跟老五来过这里.老五有家,他直接把我领回了家.   杨小阳迷惑地看着她,他并不知道她做过小姐,但他能隐约地感到,孔宁认识过很多男人。他无限忧伤地站起身来,在孔宁的指引下走出了曲折的树林,走出树林后便看到了几点微弱的街灯,杨小阳和孔宁勾肩搭背地寻找着公园的出口.他们的沉默就象远处的黑暗一样,深不见底,后来杨小阳说,我有点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了.   孔宁搂紧了他,她说你看见远处那片灯火了吗?那就是出口.杨小阳说我是说吃醋,吃醋的滋味我刚才小有体会.   孔宁说这就对了,否则我会怀疑你不爱我,你爱我吗?你说你爱我,你还没说过你爱我呢.杨小阳觉得这个爱字很难启齿,他打着口哨说前面那片有灯火的地方的确是一个出口.   孔宁说:"我知道你不爱我."   "你说错了."杨小阳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点打鼓。   "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你没听见."   "你什么时候说的?"   "我刚才在心里说的……"   杨小阳说完便逃跑了,他知道孔宁会拍他的后背.孔宁笑着追着他,他听孔宁追着他时骂他是薄情郎,他们奔跑着出了公园的侧门,杨小阳看见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很热闹,夜市已经开始了.   夜市在街边的一个胡同里,雪亮的灯显然已撕破了这个胡同里的黑暗,一切都仿佛在明亮中暴露着,他们刚拐进这个胡同就被喧嚣的人声鼓舞了.他们相拥着与反相的人群碰撞着,孔宁说要领他到风味小吃一条街去.   杨小阳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街,他想无论到哪里他都是被动的,孔宁带他去的地方都是他未曾涉足过的.杨小阳觉得自己象一个刚从真空中走出的婴儿,在孔宁的照耀下才渐渐被尘世接纳。以前他总是跟母亲出入大酒店,这种乱糟糟的地方他以前从没来过。他忽然觉得应该记住今天的日期,今天是几月几号他要回去查一查,然后把这个日子记录在一个重要的地方.   风味一条街的人很拥挤,杨小阳不喜欢拥挤的氛围,他跟孔宁说他不愿意去为一盘普通的面条或一碗叫不上名字的汤而去挤.孔宁说你尝一尝吧.你尝完了一家就会想尝第二家.第三家.孔宁说她曾从头吃到尾.杨小阳暗暗想她的肚皮可真棒,会不会是世界上收缩能力最好的气球.那就让她吃吧,看看她会不会在中途偷偷地松腰带.   杨小阳说那好吧,我们开始吃吧.孔宁见杨小阳同意了,便一下松开了他,她说你等着,然后她一头钻进了人群,杨小阳站在人群的外围,他只能看见孔宁头顶上的一小块地方,他还看见了她高高举起的手,一会儿那只手举起了一只盘子,她叫喊着杨小阳的名字,杨小阳马上伸长胳膊接过了盘子,一会儿又接过一个盘子,孔宁从里面挤出来后头发很乱地对他笑着,他说你是不是在家里很能干呀?孔宁说我其实很懒,否则我父母不会把我从家里赶出来的.   他们吃完炒面后又吃了八宝粥,然后又吃了几样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杨小阳想孔宁确实很能吃,他出于礼貌请孔宁再吃点别的,孔宁却捂着肚子说她不行了,杨小阳说你不是说你能从头吃到尾吗?   孔宁说要不我怎么说你傻呢,其实我从头吃到尾是有人帮我吃,我尝两口觉得不好,就把它让给和我同来的朋友.   听孔宁的口气,她的朋友似乎很多,杨小阳想肯定不是一般的朋友,否则谁会吃她的剩饭。   杨小阳说你总是朋友朋友的,我算不算你的朋友?   孔宁把脸凑过来,笑盈盈地说:告诉你吧,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已远远超过了老五.   杨小阳心里很乐,满脸的喜气在夜灯下闪烁着.孔宁说她有点后悔了,又吃这么多.她拍着她的臀部说她这里要是再肥下去的话老五就更不想要她了,老五说他不愿意领一个胖丑的女孩在街上走,他说掉价.   杨小阳本来想说老五要是不要你的话我要你,但是他没说出口,他觉得类似那样的话语并不适合他说,他应该做的,就是纯洁地爱她.   他们去舞厅取了车子后便回家去了,他们骑着各自的车子,他把手搭在孔宁的肩上,如果有上坡的话,他就抓住孔宁的车把往前推一下.   她笑着喊着,每次到立交桥边的下坡时她都忽地从他身边飘过,她就象一片薄透的塑料,带着轻微的抖动向远处飘去了,等他追上她时,她总是胜利地笑着,逼他说他不如她骑得棒.他说,我下坡时捏了闸,而你没有.   她说,为什么要用闸来束缚这难得的自由?象鸟一样飞下来多么畅快!   红河小区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整座整座的楼房里只有很少的几家亮着灯.杨小阳把孔宁送到了楼门口,他说他要把她送上去,她不让,他拥抱了她,然后看着她走进楼里,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她说:什么时候再见面?   杨小阳说:我想你的时候就来找你.   孔宁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又拥抱了一次,然后杨小阳说你上楼吧,我看着你的窗口.   孔宁欢快地跑上了楼梯,   一会儿她的窗口亮了灯,她打开窗子向他摆着手,他清晰地听见了她的笑声,他摆手示意她关上窗户,他示意了好几回她也没关上.她示意他先走,他想他要是不走的话她就不会关窗子,他只好走了,他边走边回头,他走到自家的楼道口时仿佛听见整座楼群里仍然飘荡着孔宁的笑声.   杨小阳回到家里后就核对了日历,他想这一天根本就不用往什么地方记,他已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第二天,杨小阳醒得很早,他躺在那里回想昨天的事情,他本来以为他回想这件事时会很幸福,可是他没有,他发现他很难过,心里有悔恨有自责.他想趁早晨这段时间再洗个澡,虽然昨天晚上回来后已经洗过了,但仍然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他觉得自己不象从前那么干净了,他每次想起孔宁,都有一种犯罪感.   他洗完澡后决定以后再也不和孔宁见面了,他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孔宁也是这样劝告他的,孔宁既然希望他顺利地考上大学,肯定就不会无端地纠缠他,想起昨天和孔宁在一起的一天,的确很快乐,他在走出家门时决定以后疏远孔宁,等他顺利考上大学后,再考虑是否与孔宁重新开始.这样决定之后,他轻松了许多,愁苦的脸渐渐有了点生气.   尽管他已下了忘记孔宁的决心,但显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经常想起她来,他有生以来从没这样想念过谁,一个女人就这样让男人无法忘记吗?他试验了很多种忘掉孔宁的方法都失败了.   他曾以为这之后孔宁会时不时地打电话给他,但孔宁没有,孔宁一次电话都没给他打过.如果孔宁真给他打了电话他想他接电话时会很冷淡,为的是让孔宁明白他对她无所谓,但是孔宁一直没给他打电话,这同样使他不高兴.毫无疑问是她先勾引了他,在一个周日里陪他逛街跳舞,把他折磨得神魂颠倒.而现在,一晃几天过去了,她那边一点音信也没有,仿佛星期天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就是杨小阳的初恋,他每次回忆起和孔宁的这段感情时,心中都会有淡淡的哀伤。孔宁后来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不知道孔宁去了哪第三章:畏惧小欢的倾诉   这段日子杨小阳总是在试图躲避着小欢,每次看见小欢向他走来时,他都慌忙设法逃走,但小欢凄楚的目光却印在了他的心里,他知道小欢有忧烦的事要向他诉说,可是他不想再当小欢的听众了,他不明白小欢为什么总是一个烦恼接着一个烦恼,如果她的每个烦恼都要求他来劝慰,那他也迟早要去找心理医生了。   小欢可能并没有意识到杨小阳在躲她,有一次她甚至到男生宿舍去找他,吓得杨小阳躲到了门后。别的男生都以为小欢是在追杨小阳,杨小阳心想,她还是省着劲去追别人吧,他可受不了小欢。   杨小阳躲在门后时,是王大峰接待的小欢,王大峰知道杨小阳不愿意见小欢,做为杨小阳的好朋友,他有义务把小欢堵在门外。他慌里慌张地把杨小阳在门后藏好后,他便大敞开门让小欢看,让她看到杨小阳确实不在宿舍里,他塔一样档在门口不让小欢进屋,可小欢非要进,她说她明明看见杨小阳回了宿舍,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呢。   王大峰说你肯定是看走眼了,杨小阳根本就没回宿舍。   小欢说那你让我进去,我要等他,他一会儿肯定能回来,说不定他是上厕所了。   小欢说着硬往里闯,高大的王大峰将大长胳膊往门口一横,急得小欢都要哭了,好在小欢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生,她一弯腰,从王大峰的大长胳膊底下钻了进去,她咯咯地笑着跑到了杨小阳的床边,她说,我就在这等他,我有事找他。   王大峰后悔自己没拦住小欢,他没敢关门,因为他一关门,门后的杨小阳就会暴露。躲在门后的杨小阳也紧张极了,万一多疑的小欢发现了他,他可怎么解释,为了保护杨小阳,王大峰始终把守在门边,看上去极像个门童。小欢头一次到杨小阳的宿舍来,觉得什么都新鲜,她觉得杨小阳床头的书都是好书,便一本一本拿出来看。   王大峰警告她说,杨小阳最烦别人动他的东西了。   小欢不以为然地说,你就告诉他是我动的,他保准不会生气。   躺在门后的杨小阳心想,我现在就在生气,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我的腿都酸了。   过了一会儿小欢说,王大峰,你别老站在门口呀,像一个门童似的,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王大峰没敢动,他害怕自己一离开,门就会自动关上,他说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好了。   小欢见王大峰不肯过来,她便走近了王大峰,她说,我就是想问你……算了,不问了。   王大峰倒是很想知道她要问什么,他说,你问吧,我肯定回答你。王大峰虽然平时与小欢接触不多,但总听杨小阳讲起,因此对小欢的品性有所了解。   小欢笑了一下,她说,我知道你是杨小阳的好朋友,我就是想问问你,他有没有女朋友?   这个问题小欢已当杨小阳的面问过他很多次了,杨小阳说自己没有女朋友,小欢不信,现在她又向王大峰打探这件事,她真是太无聊了。杨小阳曾把他和孔宁的事给王大峰讲过。经小欢这么一问,王大峰一下想起了孔宁,他说,杨小阳好像有过一个女朋友,叫什么孔宁,对孔宁。   小欢一下警觉起来,她问,那他们还在来往吗?   王大峰摇了摇头,他不敢说得太多,说多了怕躲在门后的杨小阳会生气。   这时小欢的目光落在了王大峰身后的门上,她的目光向下移,看到了杨小阳的双脚,她认识杨小阳的鞋,杨小阳今天上课时就是穿了这双鞋,现在鞋在宿舍而人却不在,他肯定是回来后换上运动鞋,然后去打球了,她知道杨小阳喜欢打球。   想到这她跑出了宿舍,王大峰追出来问:   "喂,你去哪?"   小欢说杨小阳去打球了,我去球场找他。   听着小欢远去的脚步声,杨小阳从门后挤了出来,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王大峰拿出毛巾来给他擦汗,他羡慕地说,你真有艳福,要是有哪个女孩子这么追我的话,我会乐疯,我刚才跟她提了孔宁,你不会生气吧?   杨小阳惊魂未定地趴在门上又听了一会儿,他怕小欢再追回来,他说你提的对,以后我就告诉小欢,我有女朋友,她叫孔宁,这样小欢就不再找我了。   其实孔宁现在身在何处,杨小阳一点都不知道,他高考结束后曾见过孔宁,之后就失去了联第四章:翻开隐秘的日记   据说林萌萌不仅小说写得好,歌唱得也好,她一直在市内一家歌厅里唱歌,每星期她都要抽出几个晚上的时间去唱歌,据林萌萌自己讲,她去歌厅唱歌根本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追求艺术。也是,她一个教授的女儿,不愁吃不愁穿,用不着卖唱谋生。   也许是接触社会较多的缘故,杨小阳总觉得林萌萌比同龄的女孩子们要成熟很多,有时他竟然能从林萌萌的目光里看到沧桑的痕迹。   以前杨小阳并不喜欢听歌,但自从听过林萌萌唱歌后,他一下喜欢上了音乐,他时常去歌厅听林萌萌唱歌,为了不让林萌萌认出自己,他每次去歌厅都乔装打扮,他把自己打扮成又帅又酷的不良少年模样,戴了假发、耳环,再配上墨镜,他试了几次,即使他坐得离林萌萌很近时,林萌萌竟然也没认出他来,他经常花大价钱点她的歌,为的是博她一笑。   林萌萌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位经常花大价钱点她歌的又帅又酷的不良少年就是杨小阳。杨小阳还以为他歌点得多了,林萌萌会对他另眼相看,可是让他失望的是,林萌萌对任何一个客人都报以职业性的微笑,她就像一个精确的天平,对谁的微笑都那么公平,从不对哪个人多给或者少给。   每次听完歌后,杨小阳都到后门去等林萌萌,可他一次也没等到过她,据看门的人说,林萌萌是被她的男朋友接走了,杨小阳很生刘然的气,他觉得刘然不该那么自私,应该把机会让给他点,杨小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怜起来了。   不管在歌厅唱到多晚,第二天第一节课,林萌萌肯定都会准时出现,杨小阳曾和小欢打听过林萌萌的行踪,小欢说林萌萌有时是不回来过夜的,但第一节课时她肯定会回来。   杨小阳一听说林萌萌有时不回来过夜,他很吃惊,那她会去哪过夜,说不定她已和刘然有了同居的经历。想到这,杨小阳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那天林萌萌心情好象不错,她主动和杨小阳聊天,她说,别老死啃书本,我们聊聊吧。   这让杨小阳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马上合了书,目不转睛地看她,他说:难得你今天心情这么好,你可能都不知道吧,你心情好时,目光特别迷离。   林萌萌笑了,她笑起来时,目光更加迷离了。她说:最近我忽然发现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杨小阳一听,心中不觉一惊,他很怕自己乔装打扮的事露馅,他匆忙用手档住了半张脸: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像我的人可多了。   林萌萌打量着他,好像正在记忆中搜索,吓得杨小阳把脸埋得更深了。林萌萌扳起了他的头,她说,你躲什么呀,让我好好看看,你长得肯定像一个人。   林萌萌扳杨小阳的头时,杨小阳感觉有人正在盯着他看,他躲着林萌萌,用书档住了脸,他说,你看,我一孤儿,满脸的晦气,像谁谁都不愿意。   见林萌萌执意要把他的脸看个究竟,杨小阳想还不如借此台阶向前迈上一步,于是他说,要不今天我请你吧,你边吃边看我,肯定能想起来我像谁。   林萌萌说,今天不行,今天我要去歌厅,改日吧,我请你。   杨小阳知道林萌萌有记日记的习惯,她经常在日记里写很多很多,有时杨小阳假装凑过去看两眼,林萌萌就会立刻用手盖住日记,她说,你别想偷看。   其实杨小阳非常想知道林萌萌都在日记里写了些什么,每次看见林萌萌写完日记,把日记放进课桌里,然后仔细地锁上后,他心中都很绝望,他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把她的课桌橇开,以便一饱眼福。   晚上林萌萌去歌厅了,杨小阳没再敢乔装打扮,他猜想林萌萌可能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他不再敢贸然行事,万一被林萌萌识破,那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杨小阳接着写自己的论文,这时小欢凑了过来,她坐在林萌萌的座位上,拄着下巴看他,他说,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写字。   小欢的神情又一下忧郁起来,她叹了口气,说,五百美金的事还没了结。   杨小阳一听五百美金的事他就头疼,他说我求你了,别再跟我提那件事了,你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我可不想再掺和了。   小欢立刻警觉起来,她说,你快告诉我,陈今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看到小欢那紧张的样子,杨小阳断定陈今没有说谎,也许小欢真的偷过陈今的钱,真的打过恐吓匿名电话。他对着小欢点了点头,表示承认陈今对他说过什么了。   小欢立刻绝望地垂下了头,她反复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她说,杨小阳,我知道你听了陈今对我的评价后,肯定会更加看不起我了,我之所以和陈今有过那么多矛盾,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你都不知道,她仗着自己有个有钱的爸爸,经常嘲笑我,我是偷着用过她的香水,我那是出于好奇,我是偷过她的钱,那是因为我跟她借钱她不肯借我。我承认我恨她,我这辈子唯一的快事就是有朝一日能在她面前翻身。   小欢说着哭着,悲悲切切的样子谁看了都会心疼。杨小阳拿了一块纸巾给她,他狠了狠心说,你都已经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处理吧,我想我帮不了你什么。   小欢一下将细长的眼睛睁大了,她吃惊地看着他,她希望能听到杨小阳的劝慰,而杨小阳无情地拒绝了她,她用纸巾捂住脸,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了,呜呜,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她说着跑出了教室,哭泣声在走廊里迂回了好久。   之后教室里只剩下杨小阳一个人了,他知道小欢肯定不会去寻死的,因为小欢曾跟他说过,如果她死了,她妈妈也会马上死去,为了她妈妈,她也不会去寻死。   杨小阳的目光落在了林萌萌的课桌上,他真想知道林萌萌都在日记里写了些什么,她那么怕他看,肯定是里面写了他,林萌萌会把他写成什么样子,一个贫苦的孤儿在她的心目中会有什么样的位置。林萌萌总是把课桌锁得死死的,杨小阳真希望自己能有一把万能钥匙。打开那课桌,就等于打开了林萌萌的心扉。   他把手放了那把锁上,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锁,仿佛已用了很多年,他摆弄着那锁,试图要想个办法打开它,他拿出自己身上的钥匙,去一一试开,他并不指望能打开,只是试着玩,然而奇迹发生了,当他用一把小钥匙去开那小锁时,他惊喜地听见了轻轻的一声卡,紧接着,锁开了。   杨小阳被眼前的事情惊呆了,看来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的真理并不确切,他这把钥匙本来是开宿舍衣柜的,没想到它现在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锁打开后,他没敢马上打开课桌,他知道只要他一打开,就马上能看到她的日记,偷看日记是犯法的,他该受到道德的约束。   他矛盾着,但想急于了解林萌萌的愿望趋动着他的手,他终于还是打开了课桌,他知道她的日记放在右边,他经常看见她往里放,他一看,不止一本日记,竟然是三本。虽然教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但他还是紧张得一塌糊涂,他小跑着反锁了门,又听了听走廊里有没有脚步声,他关了教室里的几盏灯,只把自己头顶上的那盏留着,然后他重新打开了林萌萌的书桌。   他粗略地一翻,三大本日记分三个阶段,中学时期、步入社会时期、大学时期,他不明白林萌萌为什么还有"步入社会时期",好像她上大学之前曾工作过。三大本日记摆在面前,他首先选择了看大学时期,因为大学时期离他很近,他希望能从里面找到自己。   他把第三本日记摆在面前,心跳得很快,他劝自己平静下来,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偷窥女生的日记,他没办法让自己平静,恐惧和好奇使他极为紧张,当他郑重地打开那本日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萌萌的照片,一位幸福地笑着的女生,站在大学的门口,目光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杨小阳对着照片里的林萌萌说:对不起,我在偷看你的日记,请你原谅我。   此时他并不敢看照片里林萌萌的目光,他心虚。   日记的第二页是一位男生的照片,那男生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这男生杨小阳认识,他就是刘然,林萌萌的男朋友。第三页是林萌萌和刘然的合影,两个人是那样的亲密,杨小阳看到这张照片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没戏了,林萌萌和刘然都这么亲密的照相了,他还能有什么戏?他早就不该惦记人家林萌萌,人家有男朋友了,他杨小阳真是故作多情。   杨小阳预感到这本日记里可能通篇都在写刘然,刘然到底有什么好,让林萌萌这么投入,他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她的第一篇日记是这么写的:   7月20日睛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   今天我终于接到了C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看着那通知书,我和妈都哭了,这份来之不易的通知书,浸着我的汗水、泪水和相思。我终于可以上大学了,可以和刘然成为校友了。   当夜深人静时,我仍然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之中,许许多多的往事从记忆的深处走了出来,退学后,我经历了无数的忧伤和苦闷,现在这种生活终于结束了,我将要成为一名大学生,开始新的生活。   我暗恋了刘然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追求他了。然而我已经不再是中学时那个纯洁的女学生了,在扁头和Y那里,我过早地失去了贞操,我已配不上刘然了,在这个多彩的世界上,我没能很好地把握住自己,我真后悔,没有留一个完整的自己给刘然。   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会始终对刘然如此着迷,如果将来我真的和刘然相爱了,我会有勇气对他讲我和其他男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吗?   和Y相识真的很偶然,他说他就是喜欢我的歌,他出手阔绰、风度翩翩,他经常来听我唱歌,有时为了感激他的捧场,我会陪他喝几杯,我尊重我的每一位听众,虽然有些听众不怀好意,但我还是让自己笑脸相迎。   Y则是成熟稳重的,我想他也许和我的父亲年龄差不多,当我陪他喝酒时,他总是说我不该在这里唱歌,他说我该去上大学。听他这样说,我只能把眼泪和红酒一起咽下去,我又何尝不想去上学,可是贫困的家庭,让我不敢有非分之想。爸爸腿受伤了,妈妈又下岗了,家里的生活全靠我一个人支撑。   Y很睿智,他看出了我伤感,他说你的目光中应该是灿烂的笑,而不该装满了忧郁。他父亲般慈爱的目光,使我假扮的坚强险些崩溃,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我心里很清楚,在所有的客人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卖唱的歌女,任何人的怜悯都会掺杂着虚情假意。   Y的身边总是有一个年轻人陪伴在他的左右,Y说是他朋友,他说你就叫他小伍吧。可我怎么看小伍都不像他的朋友,他倒是很像他的仆人,他谦卑礼貌,总是看Y的眼色行事。   我感觉成熟稳重的Y有着神秘的身份,他平静的外表根本无法掩盖他高贵的气质。我想他可能是一个有来头的人,不是个高官,就是个黑社会老大。   当然,干我们这行的,从不打听客人从哪里来,我们都戴着面具交流,走出歌厅后,马上就会成为陌路人。   然而Y有些不同,有一次我正从高考培训班下课,往歌厅赶时,在路上遇到了Y,Y当时正坐在车里,是小伍开的车,Y从车里探出头来跟我打招呼,我告诉他我已听了他的劝告,准备明年参加高考,这不刚下课。   Y打开车门示意我上车,我礼貌地拒绝了,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我不该跟客人在歌厅之外有什么交往。   而Y执意要拉我上车,最后是小伍下车来硬把我推上了车,Y说要送我去歌厅。   在车上Y问我他看上去有多大,我偷看他,不肯说出我的判断。Y说,我很想知道我在你的眼里属于什么类型的人。   我每天都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我真的没细想过Y是何种类型的人,Y竟然在意一个歌手对他的感觉,我摇了摇头,我说我们老板不让我们在外面乱讲话的。   Y立刻大笑起来,他笑时,他梳理整齐的头发一抖一抖地跳着。他说我的手下们要是都像你这样嘴严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他果然是个头,他提到了他的手下,我说我知道你是个头,我早就看出来了。   Y忽然警觉起来,他说你看出什么来了,你真的觉得我像个头吗:   我点了点头。   他说,那你看我像从事什么行业的头?   我打量着他,他的穿戴总是那么考究,他的皮肤保养得特别好,一看就是一个养尊处优、发号施令的人,刚才我看了他的车牌号,那种牌号只有出入市政府的人才有,难道他真的是一个高官吗,我虽然已在心里猜出了几分,但我仍然笑而不答。   我发现Y总是盯着我看,他这种目光我见过得多了,他盯着我看时,我尽量躲着他的目光,我是一个将要参加高考的人,我心中有一个暗恋了许多年的刘然,对其他男人的施情,我不会再有半点的心动。   这时我盼着车早点到歌厅,车里的空间太狭小了,我不愿意呆在他无所不在的目光之中,我发现他坐得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听到了他的呼吸。   当我看见他的手向我伸来时,我紧张得不知所措,我本能地向后躲了一下,恰在这时,车嘎地一声停下了,我一看,歌厅到了。Y的手也改变了方向,他越过我,打开了车门,他说你到了,快下车吧。   我想也许是我多心了,误解了Y,他本来就是要去开车门的。我下了车,和他告别。   当那辆神秘的小车开走后,我希望不要再见到Y了,我懂得Y的目光,如果我再见到他,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有一天,小伍把我约到了一个酒吧里,他手里捧着一大把玫瑰,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这花是Y送给我的。   天哪,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忘了,我兴奋地把花捧了过来,我问小伍Y为什么没来,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小伍说Y很神通,他想知道谁的生日就能知道谁的生日。对了这是一个信用卡,上面有十万元钱,Y说你不要再去歌厅唱歌了,这些钱是Y给你的生活费,他说他真心希望你明年能考上大学。   我没想到Y会送给我信用卡,我推给小伍,我说什么也不能收这笔钱的。   小伍说,Y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往回退的,你不要卷他的面子,免得他生气。   我胆怯地问:Y真的是个好生气的人吗?   小伍点了点头:他发起脾气来能吓死人的。   小伍说完走了。我捧着那张信用卡,心里沉沉的,无功不受碌,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Y下一步要对我做什么,他肯定要用这十万元钱换取一些什么。我能有什么呀,一个弱女子,能够吸引男人的只有相貌和身体,也许Y梦寐以求的正是我的身体。   想到这,我恨不得马上把信用卡还给Y,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找他,我们从没互留过电话。只好等下次他再来听歌时还给他了。十万元,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这钱是我挣来的该有多好,一个大我很多的男人送钱给我,这目的再明白不过了。   再次见到Y是在一家酒店的包房里。   那天小伍从歌厅里把我叫了出来,他说今天轮到Y过生日了,Y正在酒店里等我。   什么?Y过生日,本来我不想去,可过生日这种事怎么好推脱。小伍说快走吧,我已跟歌厅老板给你请好了假。   我把信用卡带在身上,正好今天还给他。我执意要给Y买件生日礼物,小伍说不用,他说你去了,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见到Y的第一句话就说我是来给他还信用卡的,我说早就想还给他,却不知道怎么找他。   Y摇了摇头,他说你这个女孩,真的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别的女孩争着跟我要钱,我都不给,而你,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你。   小伍说,你就收下这钱吧,以后Y会帮你做许多事情,甚至你不参加高考,他都能送你去上大学。   Y真的有那么神通吗?我知道Y是不能得罪的,跟他谈话时,我处处小心。   既然是Y的生日,我很想知道他多大了,我问他,他笑而不答。小伍给我倒了酒,他说你干了这杯,Y肯定会告诉你。   那天Y穿了一身休闲装,看上去很年轻,也许他是刻意为我打扮的。虽然我已干了好几杯酒,但他们仍然没有告诉我Y的年龄。小伍说,你喝够十杯,我给你看Y的身份证。   小伍说着把一个身份证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过去跟他抢,却踉戗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喝多了,几杯下去,Y和小伍已在我的面前模糊了。   什么时候怎样离开的酒店,我都已记不清了,但当Y抱住我时,我清醒了。原来他把我领到了一家宾馆里,小伍不见了,宾馆里只有我和Y。Y说他爱我,第一次看到我时就爱上了我。Y说他可以帮我失业的父母找工作,还可以帮我上大学。   我相信他会有这样的能力,我知道他跟我讲这些,是想跟我要我的身体,也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竟然在半真半假的状态下,同意了他的侵犯。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看见Y正躺在我的身边,他看上去是那样的陌生,我想起了扁头强奸我的事,现在我又和一个大我很多的男人躺在了这里,我扭过脸去,任泪水流了一脸。趁Y还没醒时,我悄悄地离开了宾馆。   从那以后,我又和Y有过几次约会,他真的给我妈找了份工作,在他的关照下,我家的生活有了许多改变。但我的心一直是很痛苦的,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用肉体换来的。   但是后来,Y忽然消失了,他没再来听歌,也没再找过我,小伍也不见了。他们就像雾气一样,在阳光下消失了。我从没问过Y到底在哪里工作,他好像也并不想让我知道,他是在毫无预感的情况下消失的,我的生活从此平静下来,直至我考上大学,Y都没有出现。   7月23日黑沉的夜伴随着我的寂寞   范小佳曾帮助我从扁头那里骗过一万元钱,昨天我收拾东西时看到了那个存折,我告诉范小佳,我要把存折还给扁头,范小佳立刻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通,她说他都把你给强奸了,你还对他这么心慈手软。   范小佳有时真的很厉害,我不敢惹她。那年可恶的扁头的确强奸了我,小佳听说这件事后,立刻两眼放光地说,跟他要钱,就说你怀孕了。   小佳的话立刻让我羞红了脸,无所不能的小佳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张早孕化验单,她让我拿着这化验单去找扁头要钱,我真的去要了。   既然小佳不同意我把钱还给扁头,那就先放我这。直到现在,扁头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真的以为我怀孕了,并做了流产。由于愧疚的驱使,使他日后给予了我很多的照顾,但是我恨他,一想到他对我所做过的一切,我就心存愤怒。   7月29日日子过得好慢,我等待着快点开学   昨天我正在巷子里乘凉时,孟伟来了,他说他刚从小佳那里出来。孟伟是派出所的民警,我在舞厅里曾和他跳过贴面舞,后来他吻了我,那是我的初吻,他总是吻得那么狠,把我的双唇都吻痛了。我的确和他有过新鲜刺激的爱情,但自从那次他企图骗我上床后,我吓得逃跑了。从那以后,我没再去主动找过他。   后来他和范小佳相爱了,在他和范小佳相爱的过程中,他经常忙中偷闲地向我表明他喜欢我。   歌舞厅真的是一个大染缸,在这里混了几年后,我已不再纯洁,形形色色的男人们从我身边经过时,似乎都企图要从我身上获取点什么,我艰难地把握着自己,但仍然没能保住自己的纯洁。   我不知道我暗恋多年的刘然是否还形单影只,我把他当成了我一生一世最心动的追求,我盼着快点开学,早日迎来和刘然相识的日子。   孟伟站在我的旁边,他说,真羡慕你,成了大学生。   我立刻骄傲地笑了。   孟伟说他和小佳在一起时并不快乐。我知道孟伟是一个感情多变的男人,我警告他要好好地爱小佳。   孟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他走了。   ……   杨小阳正读到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是王大峰打来的,他说几个哥们正在喝酒,让他马上过来。杨小阳看日记正看到兴头上,哪肯放弃。可王大峰说他要是不来他就去教室把他拖下来。   杨小阳只好恋恋不舍地把日记放回到了林萌萌的书桌里,他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摆回原样,然后下楼了。   和王大峰他们喝酒时他一言不发,他总是在想林萌萌的日记,林萌萌写的Y、小伍,让他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使他老是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和父亲的秘书老五。   林萌萌在日记中写的Y,很像自己的父亲,虽然林萌萌没有写出他姓什么,但Y这个字母,不正好是杨的第一个拼音吗,父亲真的是Y那种人吗?他感到有些恶心,那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说实话,他不太了解官场上的父亲,父亲和林萌萌之间竟然发生过那样的事,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酒喝到最后时,他吐了,他瘫倒在了王大峰的身上,听见王大峰正在笑话他没有酒量。   晚上躺在床上时,杨小阳几乎一夜未眠,他反复地回忆着林萌萌的日记,日记里提到的许多事情让他吃惊,原来他并不了解林萌萌,他所知道的林萌萌和日记中的林萌萌就像是两个人,从日记中他发现了林萌萌的秘密。   第一.林萌萌的父母并非大学教授,而是贫穷的下岗失业人员,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林萌萌对大家说了谎,至今同学们都把她当成大学教授的女儿看待。   第二.林萌萌去歌厅唱歌并非如她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追求艺术,她其实是在养家糊口,她的父母全靠她养着,她展示给大家的是富有高傲的一面,而实际上她很穷,内心极其自卑。   第三.林萌萌曾说她和大家一样是应届毕业生,并且和大家同龄,而日记中并不是这样写的,她高一时就退学了,然后去打工,她退学好几年后才参加了高考,由此可见她并非和大家同龄,她的年龄应该比同学们大几岁。   第四.她日记中写的Y和小伍,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和父亲的秘书老五。她不知道Y是副市长,她可能为了备战高考,从不看电视看报纸,因此电视上天天播放审判杨副市长的新闻时她没有看到,Y后来之所以失踪了,并不是因为他薄情,没再找她,而是因为他被判了无期,从此失去了人身自由。   林萌萌为什么谎称自己是大学教授的女儿,为什么向大家隐瞒自己退学并卖唱的经历?这一切都是个谜。林萌萌曾被一个叫扁头的人强奸过,还曾和一个叫孟伟的人好过,杨小阳急于看到林萌萌以后的日记,他急于想证实Y到底是不是父亲,他同时希望能在林萌萌的日记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他想知道林萌萌是怎么看他的。他还想知道林萌萌更多的秘密。   原来一个人的日记中竟然可以藏着那么多的鲜为人知的秘密,他偷窥了林萌萌的秘密,他即兴奋又愧疚,林萌萌在他眼里一下变成了两面人,一面是虚假一面是真实,他对林萌萌的迷恋一下子变得有点飘忽不定第五章:惊人的猜测   第二天杨小阳在教室里见到了林萌萌,他一见到林萌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的日记,他偷窥了林萌萌的日记,他心虚,他因此不敢正眼看她,总担心她会发觉自己偷窥的事。   林萌萌平时总是很高傲,很少主动和他打招呼,总是他先向她问好,她才若即若离地回应一声,杨小阳已习惯了她的高傲.自从看了林萌萌的日记后,他感觉她的高傲已不再是平常意义上的高傲了,在他看来,那高傲是自尊与自卑的混合体,在她高傲的面具下,藏着致命的自卑。在批判林萌萌的同时,他也联想到了自己,自己不也和林萌萌一样吗,为了某种目的,隐藏了真实身份。想到这,他便不再为林萌萌的谎言所气愤了。   但他需要重新审视林萌萌了,他看出她孤傲的目光里深藏着淡淡的哀伤,他想那哀伤可能是那个神秘的Y强加给她的,本来她很纯洁,但老练的Y让她变得不纯洁了。杨小阳想到了老五,他要去找老五,委婉地向他了解一点他和自己父亲的事情。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老五了,自从父亲出事后,老五的日子很不好过,他被降职为普通的公务员,每天都挣扎在别人的冷眼之中。曾听老五说要自己办一家公司,也不知道办了没有。   想到老五自然就会想到孔宁,孔宁去了哪里,这个问题他已不止一次的想过了。   这时,他看见林萌萌用钥匙打开了课桌,在里面找书,他真担心她会发现日记被人动过了,看来没有,她找了一本书后,埋头读了起来。   应该承认,林萌萌的学习一直是很用功的,她虽然一星期要有三个晚上去唱歌,但她的学习成绩一直领先,能看得出,她特别珍惜大学的学习,抓紧一切时间充实自己。   杨小阳偷偷打量林萌萌时,林萌萌忽然抬起头来,把杨小阳吓了一跳,他想马上移开自己的目光,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萌说,我知道,你又在偷看我。   杨小阳难堪地笑了笑,我是在看一只苍蝇,它朝你那边飞去了,我怕它落在你漂亮的头发上,所以……   林萌萌四下里寻找:苍蝇,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杨小阳胡乱指了一下,你看,那不是吗,又朝王大峰飞去了,王大峰臭,所以苍蝇是循着味去的。   林萌萌看了杨小阳一眼,她说,你的眼睛怎么了,看上去很红。   杨小阳想,能不红吗,一夜没睡,还不是因为你那该死的日记,他说,昨晚我熬夜了,看了一本好书。   林萌萌马上来了兴致,什么书,能借我看看吗?我现在已经找不到能让我熬夜读的书了。   杨小阳瞎编了一个书名,他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书,就是今天租期到了,我连夜看完,免得罚我租金。对了,你能告诉我你父母是哪所大学的教授吗?   林萌萌听他问这个,她马上显出了一些不自然,她说,你要干嘛,我父母最烦我在外面宣传他们了。   杨小阳就是想听听林萌萌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看来她想搪塞他。他说,是这样,我有一个同学在工学院,他考试没及格,想请我帮他找找人。   林萌萌一下笑了,这我父母可帮不上忙,他们不在工学院。   林萌萌说完又去埋头看书了,能够看出,她是极不喜欢杨小阳跟她谈这个话题的。   杨小阳从书桌里找出一个属相马来,这是去年他过生日时奶奶送给他的,他把马放在了林萌萌正看着的书上,他说,你不是和我同岁吗,这个属相马送给你,它能给你带来吉祥。   林萌萌愣了一下,脱口就说,谁说我属马了,我才不属马,她话说到这,可能发觉自己说走嘴了,马上改口说,我又没过生日,你送我这干嘛?她说完把马送了回来。   杨小阳说那你到底属不属马呀,这个东西不必非要过生日时才送的。   林萌萌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她说你这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人家看书,你老是打断我的思路。   杨小阳陪着笑脸,没再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林萌萌在偷看他,她还打开课桌检查了一下她的日记本。杨小阳一会儿问她的父母在哪所大学一会儿又问她的年龄,这可能引起了她的怀疑。   杨小阳本来还想问问她是在哪所高中毕业的,可是他没敢再问,再问可能就该露馅了。他默默地盼着晚上早点到来,他要接着看林萌萌的日记。   下午杨小阳在篮球场打球时,忽然看见小欢上了陈今的车,车向校门外驶去。他想也许她俩和好了,女孩子之间的矛盾就是这样,既简单又复杂,让人难以琢磨。   晚上终于来了,可是让杨小阳失望的是,今晚不该林萌萌去歌厅,她一直坐在课桌边学习。杨小阳急得抓耳挠腮,他盼着林萌萌的男朋友快点来找她,这么好的夜晚,她应该去约会,可林萌萌好像越学越精神,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杨小阳因困得不行了,实在靠不过林萌萌,他只好先回宿舍去了。他把希望寄托在明晚,明晚林萌萌准不在。   第二天下午,杨小阳又看见小欢上了陈今的车,小欢到底陪陈今去做什么了,他很想知道,他虽然不想再掺和她们之间的事,但看见她们天天一起出去,使他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要在以往,小欢早主动向他汇报了,而这次,小欢没有告诉他,他甚至觉得小欢在故意躲他,这不是以往小欢的风格,小欢越是这样,杨小阳越是想亲自问问小欢。   这一晚很顺利,林萌萌没有在教室里出现,其他同学也都陆续离开了教室,等只剩下杨小阳一个人后,他照例反锁了门,关了几盏灯,然后用自己的小钥匙打开了林萌萌的书桌,他接着看她的日记,当他再次看到扉页上刘然的相片时,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情敌。   9月2日微凉的簿雾,打湿了我的睫毛   今天是我到C大学报到的日子,一整天我都特别激动,以前那些平凡的日子将从我的身边悄悄地流走,而以后的日子,我等待着它灿烂起来,我深知久积的压抑肯定会在恰当的时候流淌出来。   我来到C大学时天上忽然下起了雾,我走在涩白的雾气中,感觉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潮湿了。C大学也被包围在了雾气之中,我觉得此时的C大学就象一首朦胧诗,在清香的雾气中含蓄地迎接着我。我想我很喜欢这所学校。我喜欢这所学校是因为刘然在这里,刘然,我爱慕多年的男生,我暗恋着他,为了让我走进他的视线,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坐在花园里正好能看见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我很希望能在这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中看到刘然的身影,我同时又觉得我的想法太不现实了,我不可能第一天来C大学就恰好能在校园里碰见他。以后来日方长,几年的学习生活,肯定能给我和他之间创造一种机缘,对此我深信不疑。   今天我往学校送行李时王军也来帮忙了,他用自行车把我的行李驮到了学校。王军帮我铺完床后要领我去刘然的宿舍看看,我马上照了一下镜子,觉得自己蓬头垢面的不好看,我不能这样去见刘然,使他对我印象不好。我于是叮嘱王军下星期天来找我,我一定陪他去。   王军也已开学了,他和刘然一样正在念大三,他的学校离C大学不算远,他说他仍然坚持每天早晨跑步,有时他跑步还从C大学门口过,他说如果我不睡懒觉的话,差不多每天早晨都能在校园门口见到他。   我离开歌舞厅那天扁头他们给我开了一个欢送会,李老板也参加了,李老板说等将来我真的成了名家什么的可别忘了他。我不会忘记他的,我让他放心,我说如果我生活中出现了什么困难时,来找他,希望他仍然能帮助我。李老板说他一定尽力而为。   我们宿舍一共住了四个人,我第一次来宿舍时只有小欢一个人在,小欢说另外两个女同学在教室里。她说其中一个叫陈今,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千金。我的家里很穷,也许是因为虚荣心在做怪吧,我竟然告诉小欢我的父母是某大学的教授,小欢立刻对我肃然起敬了。   我一边和小欢说话,一边有意无意地等着陈今回来,我能看得出来小欢似乎不太喜欢陈今,也许是陈今很富有,使她心里不舒服吧。也可能是因为陈今比她漂亮,使她的优越感受到了挫伤。反正小欢不喜欢陈今,我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   陈今回来得很晚,她回来后看见宿舍里多了一个我并没有理我。她把一本书扔在床上问小欢有没有人找她,小欢说没有,小欢接着说:陈今,这位是林萌萌,今天才来的。陈今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她说原来你就是林萌萌呀,你报到太晚,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告诉她我因有事,延误了报到。   9月8日洁净的天包容着我的幻想   周末下午,王军来到了我的宿舍,当时宿舍里就我一个人,王军说昨天刘然去了他的学校,刘然昨晚住在了他那里。刘然之所以跑到他那里是为了躲一个叫梦里凋零的女网友,梦里凋零正在追求刘然。刘然把他认识梦里凋零的前前后后都跟王军讲了,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刘然说让王军帮帮他,帮他甩掉梦里凋零。听了王军的一席话,我竟然无端地兴奋起来。   我从王军那里得知了刘然与梦里凋零认识的经过,听说刘然想甩掉梦里凋零讨厌梦里凋零,我觉得这很不可思义,因为据王军讲梦里凋零是一位非常有情调的女孩,像梦里凋零这样可爱的女子,刘然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军说这你就不懂了,梦里凋零是谁?梦里凋零曾跟别的男人同居过,刘然可不能选择这样的女子做女朋友,刘然说他如果恋爱的话,就必须认真,执着,始终如一。我想刘然这一点倒有点象我,我对他的单相思不也是认真,执着,始终如一吗。   王军说刘然现在正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里等他,他让我和他一起去见见刘然。我特意换了一套衣服,问王军好看不好看。王军说你穿啥都好看,你披个麻袋片我都愿意看。   我白了他一眼,假装生气了。   王军说我真愿意看你生气的样子。王军说这话时仿佛正在脉脉含情地看着我,我想王军可能有点爱上我了,我对他可没有爱的意思,我希望他不要误会。   刘然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我们。我因为是第一次与刘然正式认识,心中异常紧张,总担心自己不好看让刘然失望。几年的相思终于等来了今天的日子。   我曾幻想过很多种与他见面的情景,此时的这个情景似乎与我以往的幻想有些吻合。以前我总担心自己与刘然有距离,现在我不担心了,毕竟我与他已成了同一所大学的同学,现在,我们是平等的。   刘然看见我们走了过来,马上站起身来,他对王军说我都等你半个多小时了,你怎么才来?   王军把我拉过来,他说:我去找林萌萌了,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看,这就是林萌萌。   刘然有些拘谨地对我点了点头,他说:王军总跟我说你,林萌萌,我觉得你的名字特别好听。王军说我们两人是同一所高中的,可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能是你退学早,所以才让我对你印象不深吧。   我没想到刘然也会说恭维话,我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我说:王军也总跟我说你,他说你特聪明。   刘然说:昨天我在王军那里读了你发表的小说,你写得真好,我还听了你唱的歌。   刘然说完,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我。在我看来那目光里仿佛流露出了一些无法抑制的爱慕。王军说:刘然读完你的小说后都失眠了,他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   听说刘然读了我的小说,我似乎找回了些自信,我谦虚地说自己写得不好,差得太远了。   在王军的建议下我们决定在公园里看看动物,我发现王军和刘然都对动物很感兴趣,他们看得很仔细,看动物的简介时也很认真。有时还就某些问题发生争论,我则对动物兴趣不大,趁他们全神贯注看动物的时候,我偷偷地观察着刘然,几年来我这是头一次这么近地看他,我觉得他的鼻子很好看,既光洁又挺拔,每次当我偷看刘然过份投入时,王军都偷偷地碰我一下,他小声说刘然脸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让你这么着迷地看。   我被王军说得红了脸,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反驳他,只好沉默着。   太阳落下去之后,刘然建议去吃饭,我们进了公园边的一家酒店,点了酒菜后,王军说边吃边研究甩掉梦里凋零的对策。刘然可能以为我还不知道他和梦里凋零的事情,他让王军把情况给我介绍一下,王军说这还用你吩咐呀,我早就告诉她了。   刘然听说我已经知道了,显得很不好意思,他说你可别笑话我,当初我是误入歧途,现在迷途知返了,却又难以脱身。   王军劝刘然不必着急上火,要相信集体的力量。我们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王军说让刘然尽快找一个新女朋友,这样梦里凋零就能知趣地退出了。   刘然认为这个办法不行,梦里凋零特别任性,他相信如果把梦里凋零逼急了,她能把这件事弄得让全校人都知道,到那时他刘然还怎么做人。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最后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我自告奋勇地说,明天我去找梦里凋零谈谈。刘然立刻高兴地说,那好,你们女孩子之间容易勾通,我全靠你了。从酒店里出来时,王军和刘然都有点醉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俩搀回学校,王军住在了刘然那里。   我回宿舍时陈今她们都已经睡了,小欢正坐在床上写信,她好象哭了,我问她为什么还不睡,她没有理我。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休息,我没再多问,悄悄地趴在床上写起了日记。   9月9日睛   早晨,我起床后,看见小欢正合衣躺在床上,我喊她让她起床,她只是动了动身子,并没有起来。我去餐厅打了两份早餐,把其中的一份放在了小欢的床头,我说,小欢起来吃点饭吧。   小欢转过脸来,我看见她脸上全是泪水,小欢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她说:林萌萌,陈今老是欺负我,你一定要帮我评评理,我安慰她说,我一定会替她说话的。   我虽然同情小欢,但对小欢我也有自己的看法,小欢看上去天真活泼,但有时她做的事情却让我很不理解,比如她曾偷偷地往陈今的水杯里吐过啐沫,她还曾把陈今存在电脑里的许多宝贵资料都给删除了。类似这样的事很多,她以为她做得很诡秘,没人知道,其实我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现的。我并不想揭穿她,但我真希望她能改了这毛病,否则日后她肯定会吃亏的。   我知道小欢很喜欢我的同桌杨小阳,但她跟我说,她能明显地感到杨小阳不喜欢她。   也不知道小欢是怎么想的,前几天我看见她把王老师约到了宿舍里,王老师大她十几岁呢,而且还有妻子。我看见她给王老师递樱桃吃,樱桃那么小,小欢竟然很有耐心地一颗一颗地递给他吃,一会儿,王老师的大嘴就被樱桃汁染成了红色,连嘴巴外面都是左一片红右一片红的。我看见小欢拿了纸巾去给王老师擦嘴,王老师色迷迷的小眼睛一下变得春光荡漾,小欢就在那春光荡漾中羞红了小脸,天哪,我害怕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四十岁的王老师正处于婚姻生活的寂寞时期,他正渴望着有女孩子能主动送上门来,给他寂寞的婚姻着点色。   我担心,小欢,这个傻傻的女孩,会成为王老师解渴的工具。   那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小欢,我说,你为什么要约王老师?   小欢立刻羞红了脸,低着半天没说什么。   我说,王老师是长期以来坐在岸上的钓鱼人,他正钓着时,你上了勾。   小欢拉长了脸,显然不太喜欢我的比喻。她说,她以为找一个老师做朋友,会壮大自己的力量。主要是给陈今看的。   我在心里冷笑着,陈今那么牛,哪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王老师。小欢并不听我的劝,竟然多次到王老师的办公室去和他约会。我想她迟早会出事的。   梦里凋零原来就和我住在同一栋楼里,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她是一位细高个的女孩,目光里充满了自信,当她得知我的来意后,开始还对我充满了敌意,但后来她终于哭了。她说你就叫我刁玲吧,梦里凋零是我的网名。   看着泪流满面的刁玲,我心里也很痛,这种事如果真能帮忙的话,我肯定会帮她,可是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帮忙并不能解决问题。说实话我很同情刁玲,如果她这样傻里傻气地爱上了别人我可能不会理解她,现在她爱上的是刘然,他在为刘然痛哭流泪,这我太能理解她了。事实上我对刘然做出的感情付出比刁玲的要大得多,我用了几年的时间对刘然单相思,而刁玲只不过是突发奇想,我看出她这人比较任性,她认为她想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得到。我觉得刘然总这样躲着她并不是办法,他应该和刁玲正式谈一谈,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不爱她,只要把问题谈明白了,这件事才能妥善解决。   我问刁玲她想让我帮她做什么?刁玲说,你能不能把刘然叫到这里来,我想好好跟他谈谈。他这些日子总躲着我,不接我的电话,我都恨死他了。   我觉得刁玲的要求并不过份,他们是应该好好谈谈了。我说那好吧,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刘然找来。   我去找刘然时,他正坐在床上看书,他说王军早晨一起来就走了,他要趁星期天回家取一些生活用品。我并没有进刘然的宿舍,我怕进去了会使他的同学不方便。我站在门口,我说:刁玲说她哭了一夜,现在还在哭,她让我叫你去看看她,她要单独和你谈谈。   刘然走出宿舍,他说在走廊里谈这件事比较安全,刘然说有什么好谈的,我早就明白地告诉她了,我不爱她,我不想当她的男朋友。   我说你不仿再和她正式谈一次,我看她对你太投入了,你不要太绝情了,这样对她打击太重了。刘然说一谈起这件事我就烦心,我不是不想和她正式谈,刁玲是什么人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每次答应了和她谈时,见了面后她根本就不听我的意见,只是逼我跟她好,她的自我感觉太好了,我不怕你笑话,每次我跟她见面时,她都会突然袭击般地吻我拥抱我,她以为她用这种方式勾引我,我就能改变主意,相反,我更加烦她了。   如果真象刘然说的这样,我当然也不愿意刘然和刁玲见面了,象刁玲这么美丽多情的女子,哪有几个男人能抵御住她热情的吻,万一刘然经不住她数次的拥吻,干了不该干的事,那刁玲不就更有把柄了吗?我告诉刘然,如果他现在不去看刁玲,刁玲就要亲自来。   刘然说我正好想回家去,今天是周日,我躲开她。你一会儿回去告诉她,就说我回家了。我看她不敢去我家找我。   刘然说着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我,他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让我打电话给他。刘然跟我说话时用无比信任的目光看着我,他那特别的注视使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心想他多么可爱,他马上就要离开一个他不爱的女孩子了,而我,会被他爱上吗?   我离开刘然后,心情非常好,虽然我和刘然见面是为了解决他和刁玲的事情,但不管是为了解决什么事情,只要能和刘然见面,我就知足了,我预感到我和刘然正在一步步地走近,他这人一点也没有我想象的那种高傲,他平易近人,彬彬有礼,通过这两次和他的接触,我仿佛更加牵挂他了。   刁玲听说刘然回家了,她生气地说我知道他回家肯定是为了躲我,我刚才想了一下,我追他追得是有点过份了,这段时间我不想再去找他了,让我和他都冷静地思考一下,这对我俩都有好处。我马上高兴地说你早就应该这么想,你应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做为一个旁观者我觉得你和刘然不合适,你应该把眼光转向别的男生,我看你们系里有好几个男生都不错,他们也都愿意跟你接近,你还不如在这几个男生里选一个,我看他们哪个都比刘然强,你找一个比刘然强的男朋友,然后把他领到刘然面前让刘然看一看,气一气刘然,我想那时刘然肯定会后悔。   刁玲认真地听着我的话,她说:林萌萌你这个办法挺好,你看阿江和阿强这两个男生我选谁好?他们俩前几天都悄悄地约请过我。   我说我又不认识阿江和阿强,怎么能知道选谁合适。   刁玲并没有象我想象的那样马上去找阿江或者阿强,她洗净了脸上的泪痕后便坐在那里发呆,我问她为什么还不走,她叹了口气,她说她想先把与刘然的事彻底了结了。她说着便铺开纸给刘然写信。   刁玲趴在床上写信时,我觉得她特别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她爱刘然爱得很苦,她跟我谈起刘然时目光里总流露出难以抑制的骄傲,我想我是同情她的,我不愿意刘然总是这样折磨她。   刁玲趴在床上写信时我悄悄地离开了她的宿舍,我在校园里慢慢地走着,我展开手掌,默记着手心里的电话号码,这是刘然的电话号码,我如果给他打电话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唐突?我极度不安地推想着这件事。   我坐在校园里的栏杆上,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这时我看见小欢和杨小阳正向校园外走去,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他们两个人经常成双入对地走在一起,看似情侣却非情侣,我不明白杨小阳为什么不向小欢求爱,我曾听小欢说在一个下雨的天气里,她曾和杨小阳共用过一把小伞,他们的胳膊紧紧地挨在了一起,当她冻得瑟瑟发抖时,她以为杨小阳肯定会搂住她给她一点温暖,可是杨小阳却没有。小欢跟我讲这件事时目光里充满了怨恨,"我就那么不讨男人喜欢吗?"小欢问我。   我困惑地摇了摇头,我告诉小欢爱情是一枚熟透的果子,至于她和杨小阳,还只不过是两枚青果,他们应该有耐心,等它慢慢地熟透,到那时爱情的门坎就会变成流畅的滑梯,不由分说地让他们滑翔过去。小欢呆呆地望着我,她说你为什么要用滑梯来比喻,它的速度太快了,我情愿要台阶,稳稳地一步步地走上去。   小欢经常偷偷地和王老师约会,她跟我说王老师非常喜欢她,不像杨小阳,若即若离的样子,让她心里没底。   目送着小欢和杨小阳走远的背影,重新默记手心儿里那个电话号码,现在我和刘然连青果还都不是,我们的爱情还深埋在土里,急急地等待着发芽,这时面对着刘然给我的电话,我一遍遍地劝说着自己,"他给你电话,其实就是一种暗示。"想到这,我便能坦然自若地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了。   接电话的正好是刘然,我紧张得有点语无伦次,我告诉他刁玲不哭了,正在给他写信,要跟他彻底分手。我把我和刁玲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然,刘然在电话里不停地感谢我,他说但愿刁玲能彻底放弃他,他说如果真能那样的话,他首先要感谢的就是我。   我和刘然在电话里谈完刁玲后,忽然都沉默了下来,好象一下子都找不到了要谈的话题,却又谁也没要求结束通话,那样沉默了一会儿后,刘然说他明天就回学校,有事见面再谈吧。说完他先把电话挂断了。"有事明天再谈"。我们之间还会有事吗?我仿佛看见自己的脸很红,上面挂满了笑容。   9月20日空气中有爱在浮泛   那天刁玲写好给刘然的信后委托我给刘然送去,我去送信时刘然正在水房里洗衣服,我看见他正卖力地搓着一双袜子,我站在他的身后,碰了他一下,他猛地回过头来,我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咯咯地笑,也许是为了掩盖内心的那种惊慌吧。我把刁玲的信向他摇了摇,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把信夹在了两指之间。他邀请我去他的宿舍坐坐,我说你还是先看信吧,我回去了。   刘然说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我说我哪知道。然后我俩对视了一眼,我便转身走了。我听见身后流水的声音很大,刘然站在水池边接着搓那双袜子。我边走边想,我没去他的宿舍坐一坐,是不是让他失望了。我走下楼梯时回忆着刘然搓洗袜子的样子,他的袜子那么白,他却还要拼命地搓洗,他真有意思,他难道没有发现那袜子已经很白了吗?我记得他刚才没有戴眼镜,当他不戴眼镜时,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一边听音乐一边站在窗前往楼下看,这时我忽然看见刘然来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他左顾右盼地走到一棵树下,当他站在那里看表时我断定他可能在等人,也许是在等刁玲吧?昨天刁玲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使刘然看完信后,又开始和她约会了?我心情沮丧地注视着楼下的刘然,为了看清楚他在等谁,我费力地趴在窗台上往外探着头,小欢坐在床上喊我,她说她担心我掉下楼去,她问我到底楼下出了什么热闹,让我这么好奇?   为了不使小欢感到奇怪,我收敛了一些,缩回身子。我告诉小欢,什么热闹也没有,只不过是我往楼下吐了口唾沫。小欢怪声怪气地说没想到你的道德水准这么低。   这时我看见了刁玲,刁玲是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的,她看见刘然后立刻跑了过来,嘴里好象还叫喊着什么,她美丽的脸笑成了一大朵十足的玫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再一次把身子探出了窗口,看见他们一同走远了,刁玲象鸟一样在刘然周围跳跃着,刘然也摇头晃脑地仿佛正说着什么。我还以为他们分手了,原来没有,经过一番波折后,他们又以更亲近的方式走到了一起。   这时我立刻产生了跟踪他们的念头,我匆忙换下拖鞋夺门跑出了宿舍,我的举止肯定把小欢吓着了,她追到门口喊我,问我干什么去。这时我才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我下意识地让脚步慢了下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跟她说我要出去走走。估计自己已离开了小欢的视线后我又开始一路小跑起来,我害怕自己慢了,就追不上他们了。   刘然和刁玲走得很慢,我停下小跑一边喘气一边在远处跟着他们。我看见他们进了一条林阴小路,在那条小路上挤满了谈恋爱的校园情侣们,我停了下来,我知道自己跟进去不好,眼巴巴地看着刘然和刁玲有说有笑地消失在了神秘的小树林里。他们会在里面做什么呢?我在树林外来回地徘徊着,我发现自己是那样的烦燥不安,我每次张大眼睛往树林深处看时,都一无所获。   后来天黑了下来,我坐在一个长椅上,仰头望着天,我觉得有点冷,我抱紧了双肩反复地猜测着他们的行踪,后来我终于看见他们走出了树林,当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把身子扭了过去,我真害怕他们认出我来。他们过去后我立刻站起身来接着跟踪,我发现他们都沉默着,谁也不跟谁说话,甚至在宿舍楼前分手时也没有说什么。   看着他们消失在各自的楼里后,我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他们肯定又谈崩了,爱情真的这么莫测多变吗,天亮时还好好的,天黑时却成了仇人。我站在无星无月的黑暗中,心里又喜悦又忧伤。我仰起头来注视着刘然宿舍灯火通明的窗口,我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干什么,也许他正在回忆刚才和刁玲之间发生的事情。   我回到宿舍时看见刁玲正坐在我的床上发呆,我没想到她会来找我,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跟她打了招呼。她一下拉住了我的手,她问我手为什么这么凉。我说刚从外面回来。刁玲接着说她和刘然分手了,她说:"就在刚才,我和他长谈了一次,我们都认为该是分手的时候了,我们谈得很好,没有吵架,刘然说以后我们仍然是朋友。"   我和刁玲互相摆弄着对方的手,我说你的手真美,是真正的弹钢琴的手。   刁玲说刘然还赞扬了你,他说你有才华。我吃惊地看着刁玲,我没想到刘然会在刁玲面前赞扬我,我说刘然是在讨好你,他赞扬我是为了讨好你。   我说完这句话后觉得很不合逻辑,刘然赞扬我是为了讨好她,我觉得自己的解释太可笑了。   刁玲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之后她便走了。   我躺到自己的床上后,不知为什么,竟然一夜未眠。   宿舍里没人时我便把那本高中时写的日记拿出来看,这段时间我又写了很多。以前我是那么强烈地希望把日记交给刘然,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这本日记我不想给他看了,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我不想让刘然知道我从高一就开始暗恋他,我把这份恋情当成了我一个人的秘密,如果我把日记给他看了,会不会削弱了我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呢?最后我还是决定把日记锁进箱子里,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   有时我能在饭厅里见到刘然,自从他摆脱了刁玲之后,脸上明显地出现了微笑的模样,我们每次在饭厅碰面,都仅仅是点一下头,或者互相问候一下。虽然我知道我与他的交往不可能就这样不再有发展了,但我心里还是很着急的,我希望他能主动约我,我相信他对我有着很好的印象,最起码,他现在对我有着感激有着敬慕。   周末的晚上,小欢拉我去学校的舞厅跳舞,我和小欢还不算寂寞,有好几个陌生男生请我俩跳舞。舞厅的乐队还算可以,但配唱很糟糕,一听就是业余中的业余。小欢在歌厅听过我唱歌,她建议我上去唱几首,让C大学的学生们开开眼界。我其实并不太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出风头,但经不住小欢的劝说,终于在她的引荐下唱了几首歌。舞厅里的学生们果然一下子都被我的歌声吸引住了,他们似乎都在小声议论着,想知道正在唱歌的人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唱完歌后,乐队的头儿找到我,他说很希望我利用业余时间来乐队唱歌,他说还有报酬,我拒绝了他,因为我还要上课,学习,我不是来C大学唱歌的。   第二天杨小阳来找我,他说没想到你歌唱得那么好,杨小阳说那天我唱完歌后他很想请我跳舞,但看见我周围有好几个男生,他就没往前挤,杨小阳说:"怎么样,今天我请你出去跳舞,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以前杨小阳来过我们宿舍几次,他是来找小欢的,现在他可能终于发现这个宿舍里除了小欢之外,还有我也是能吸引他的女子。我清楚地知道,杨小阳开始对我发生了兴趣。杨小阳是一位现代青年,他喜欢追求新潮的东西,并努力把自己打扮成艺术家的样子。他是个孤儿,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   我并没有因为他是个贫苦的孤儿,而同意去和他跳舞,我跟他说我下课后要回家去,我没有时间去跳舞。   他说他已经留意过了,我并没有下课后回过家,他说你其实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林萌萌,我是不是特让女孩子讨厌的那种男人呀,我发现我最近特别失败,几乎没有哪个女同学愿意接近我。   我知道杨小阳这样对我说是想骗取我的同情,并向我表明他现在没有女朋友。我并没有同情他,我告诉他我不喜欢爱吸烟的男人。   杨小阳马上说我可以戒掉,我是能够戒掉的。   我说你不是说吸烟能表现你的个性吗?你要是戒掉了,那个性不是没有了吗?   杨小阳说只要你喜欢,林萌萌,你看我这人多实在,一点也不虚伪,不象有些人表里不一,林萌萌,只要你喜欢,我马上就把烟戒掉。林萌萌,你有什么戒烟的绝招吗?   我并不想让杨小阳因为我把烟戒掉,他也不一定能真戒掉,他这人善于虚张声势,并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表里如一。他很会玩语言,总在调侃中达到自己要达到的目的。我告诉他我没有戒烟绝招,我说你还是接着抽吧,说不定你将来的女朋友喜欢你抽烟。   以后杨小阳仍然抽烟,他并没有把烟戒掉,我问他为什么没戒掉,是不是害怕把个性戒没了。他狡辩说他太忙,没时间去戒。   我告诉他我要去图书馆,他说那正好,咱们一起去吧。我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他得意地跟我笑,意思是说我要想甩掉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天我正和杨小阳在图书馆看书时,忽然看见刘然也在图书馆,刘然看见我后跟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我走到他跟前问他看的什么书?他说他看的是文学杂志。我说你一个理科班的学生,怎么看起了文学杂志?   刘然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可能是受你的影响吧?   刘然看了看跟我一起来的杨小阳,他说:他是谁?我看他老爱跟着你。我说他太讨厌了,老是跟着我,我甩不掉他了,他是我班的杨小阳。   刘然说是不是和刁玲纠缠我时差不多呀?当初你帮我摆脱了刁玲,现在让我也帮帮你吧,你要是真不喜欢那个男生,现在我就领你离开他。   我看了看杨小阳,他正拿着一本书向这边看,我对刘然说:那好吧,我跟你走,晾一晾他。我和刘然往外走时,杨小阳追了上来,他问我那个戴眼镜的小白脸是谁?我说是我男朋友。我知道我说的这句话刘然听不见,我自豪地看着杨小阳,他很失望地叹了口气,他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说完转身走了。   我和刘然来到学校门口,刘然问我想去什么地方玩。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去哪里玩我都喜欢,我看了他一眼,我说你想去哪里?刘然站在原地想了想,他说咱们去找王军吧。他说去王军的学校有近路,他说着把我引到了一个小胡同里,其实我并不愿意去找王军,我想单独跟他在一起,我很想趁这难得的机会和他谈谈,我希望找不到王军,那样我就能和刘然单独散步了。我告诉刘然刁玲可能又有了新的男朋友,刘然说他知道,就在昨天,刁玲领她的男朋友阿江去了他的宿舍,刘然说刁玲看上去很幸福,阿江似乎也很爱她,他们看上去倒是很好的一对。   我发现每次轮到我讲话时,刘然都听得很认真,他歪着脖子半低着头用亲切的目光看着我。我俩走了一会儿后,刘然忽然说好象迷路了。我俩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正确的出口。那时我并不知道所谓迷路,只不过是刘然搞的一个小诡计,他后来跟我说因为觉得跟我很谈得来,就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想去找王军了,或者说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找王军,只不过是找个和我在一起散步的借口罢了。后来他跟我说那天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迷路,他在骗我。   当我俩在巷子里寻找出口时,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很着急,害怕困在这里走不出去,那将会很难堪。刘然则很镇静,他说迷路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大不了不去找王军了,按原路近回。我担心刘然会找不到原路,我低声问他原路在哪里。刘然指着一个胡同说,让我们进这条胡同看看吧,也许能回去。我跟在他的身后,慢腾腾地走着,我后悔自己太疏忽了,光顾了和他说话,而忘了看路。刘然说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怪我,我不该拐那几个弯。   我俩就那样各自做着检讨,当巷子里的街灯亮起来时,刘然说要是王军在就好了,王军总是那么机敏,他接着问我对王军印象怎么样。我说王军是好人,他的心经常善良得象一名妇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王军比喻成了妇女,这对王军很不公平,我很担心刘然把这个比喻转告给王军,我说我是说着玩的,你可别告诉王军。   刘然走在我的前面,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和健美的脖子,我想他就是刘然,那个我几年来日思夜想的男生,现在他正和我走在一起,并刨根问底地试探我对王军的印象,他知道我和王军是老同桌老朋友。当我痴痴注视着他健美的脖子时,他忽然回过头来,他说你看,我们终于走出了巷子。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出巷子的,当我们来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时,刘然说他小时候也好迷路,但每次迷路后他都又奇迹般地找到了家。不知不觉中,我们又回到了C大学的校园。刘然看了看表,他说他要到教室去取一本书。他说完便匆匆地走了。   当我往宿舍走时觉得古老的夜空特别神秘,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并且有一种淡淡的情绪正被我沐浴着。   自从和刘然有了这次散步后,我老是惦记着下次的散步,我总是想我不可能和刘然只有这一次散步,我们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交往,我很后悔那天跟刘然分手时没有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虽然那样主动约请他会很没面子,可是要想有面子就不会得到爱情。我想如果再有和刘然见面的机会的话,我肯定不会这么顾面子了。我决定在下次的机会中主动对他表白。当我这样想时,我怀疑自己只不过是想想而已,等机会真的到来时,我肯定又会变成懦弱的虫子。   10月25日我等待多年的爱正向我走来   一晃过去了半个多月,我并没有收到刘然的约请,有时当我在饭厅里偶尔遇见他时,很多时候他都看不见我,只有当我喊他时,他才匆忙用目光搜寻我,然后礼节性地点点头,我总是试图从他对我的点头微笑中寻找出一些暗示,可是我失望地发现那里并没有暗示,他的微笑总是那么纯洁,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我经常看见他夹着一本书匆匆地走在教学楼和宿舍之间的路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那么匆忙,我真希望他能停下来,在校园里散散步或者忙中偷闲地左顾右盼一下,那样他就会看到我,他就会知道我是一个对他有想法的女子,我总是故意走进他的视线,并挖空心思地想和他搭上话,如果他知道了我是这样一个好主动接近男生的女子,他可能会看不起我,把我当成坏女孩。每次一想到这一点时我就又退缩了,眼看着他从我身边一次次地走过,而没有勇气叫住他。我真害怕与他的约会遥遥无期,我甚至每天上课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天杨小阳忽然坐到了我的身边,他手里拿着一本地图,让我看那上面的某些地名,他说你看,林萌萌,这些被我用红笔圈住的地名就是我想去的地方。我已经决定了,到新疆去流浪。   我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他也许并没有开玩笑,也许他天生就是一个崇尚流浪的孤儿。那天他坐在我的身边,郑重地邀请我和他一起去新疆。我吓了一跳,把身子往旁边躲了一下,我说我不去,你还是让小欢陪你去吧。   杨小阳默默地看着我,他说他已请过小欢了,小欢也说她不去,杨小阳说你们女孩子都是胆小鬼,一听去新疆就吓得半死。   杨小阳说完指着地图告诉我哪里是雪山哪里是草地,我趴在地图上假装仔细地看着,我想要是刘然请我和他一起去我肯定会满口答应,而杨小阳,这个小贵族(背后经常有人这样叫他),我不会答应和他去的。   又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月,那天,当我在饭厅里洗饭盒时,忽然发现刘然正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吃饭,他看上去很孤单,我心想这就是机会,我匆忙甩净了饭盒上的水珠,向他走了过去,我坐在他对面大声问他为什么还没吃完。他猛地抬起头来看我,当时饭勺正在他的嘴里,他匆忙拿出来咧嘴笑了一下,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份菜很难吃,所以他吃了很长时间也没吃完。我立刻借题发挥地说既然菜难吃,你就别吃了,今天我请你,走吧,我们到饭店去吃。我说着去夺刘然的饭盒,刘然端起饭盒躲我,他说就快吃完了,并不十分难吃。   我眼睛看着别处等他吃完,他吃完后我抢着给他刷饭盒。又抢着把饭盒替他放进了碗柜里,当我做这些事情时,我觉得自己很烦人,为了巴结一个男生,让自己扮演了一个类似于女佣的角色。我做这些事情时,刘然一直默默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然后我们一起走出了饭厅。我提醒他说人不能太认学了,应该劳逸结合。刘然点了点头,他说今天他正好想放松一下,他说那次领你迷了路,这次咱们还是走大路吧。   他说完笑了起来,两排洁白的小牙在夕阳下闪烁着瓷性的光。我们说着话来到了校园外的大街上。他问我想去哪里?   我说咱们去看电影吧。刘然欣然同意了。他说他从来都没和女同学看过电影,这是第一次,我骗他说我也是第一次和男同学看电影。   我们是坐公共汽车去的电影院。在售票口,我俩抢着买票,刘然说一般男的和女的看电影都是男的买票,我怎么能让你买票呢。我只好顺从了他,让他买票。   刘然说雅座肯定是最好的,就买雅座吧。我其实知道所谓雅座就是情侣座,一张双人沙发样的座位,不是情侣的人坐在上面肯定不会舒服。我想刘然可能已经好几年没看过电影了,不知道雅座的奥秘,我又不好阻止他,只好由着他买了雅座。进了电影院后,电影正在循环放映,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座位,坐了一会儿后,才看清周围的情况,听刘然说,原来这就是雅座,我都好几年没看过电影了,你呢?   我说我也不常看电影,这雅座我也是第一次坐。   我们俩人因为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刘然问我是不是换个坐位,我说大概不让随便换,就坐这看吧,我看还不错。刘然说那好,就坐这吧。   因电影正在放映,很不方便说话,我俩便不再说什么了,全神贯注地看电影,电影是一部爱情片,男女主人公之间发生了矛盾,之后分手了,分手后又因误会解除而和好了,故事情节很简单,不太能把人吸引住。当看见男女主人公和好后热烈地拥吻时,我觉得我心中好象也产生了冲动,刘然,这位让我梦寐以求的男生,现在正挨我很近地坐着,我真想冲动地吻他,又怕太突然,吓着他。他曾跟我说过,刁玲每次疯狂地吻他时,他都害怕。如果我也象刁玲那样突然地吻他,他会不会象恨刁玲那样恨我呢。我偷着看了他一眼,他好象被电影吸引住了,全然忘记了我的存在。   一会儿,电影演完了,灯刷地一下亮了。因电影循环,我们没有看到开头,刘然问我是否等着看开头,我说当然看,我可不急着回学校。   刘然买了饮料,我们慢慢地喝着,他问我这部电影怎么样。我说还可以。他又问我刁玲有没有骂过他。我说没有,一次都没有骂过。刘然若有所思地喝着饮料。   我说你是不是看见刁玲跟阿江好了,又后悔了?   刘然喝完了饮料,笑着说,有什么可后悔的,我是在分析刁玲这个人,她爱谁都爱得那么投入,忘得也快,她这人挺有意思。   看完电影后我俩回了学校,学校的大铁门已经关上了,我和刘然扒着门缝往里看,校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俩从没经历过这种事,都非常害怕,如果叫不开门,我俩就得在校门外等到天亮。刘然说这件事如果让他的同学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看门人已经睡觉了,怎么能好意思把人家叫醒。正当我俩在大门外左右为难时,又有两对男女来到了校门口。刘然说这回好了,他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那两对男女果然有办法,看样子他们经常被关在大门外,他们一来到校门口,就用脚踢大门,连踢带喊,一会儿,看门人便睡眼惺忪地打开了大门,他一边开门一边嘀咕着以后早点。我们连声说谢谢你了,以后一定早点。   往宿舍楼里走时,我心想刘然可能会和我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走到女生宿舍楼前时刘然停住了脚步,他问我楼道黑,我一个人是否敢进去,我说没问题。   刘然又说明天是周末吧?   我想了想说,嗯,是。   他问我是否看过通屑电影。我说没有。刘然说那明天我请你看通屑电影,你同意吗?以前没参加高考时总听别人说看通屑电影的事情,那时特别羡慕,下决心考上大学后就把通屑电影看个够。   我很愿意看通屑电影,尤其是陪刘然看。在他约我明天看电影时,我心里已经隐约地感到了刘然对我的重视。也许我和他的爱情故事已经徐徐地拉开了序幕,虽然这序幕拉开的有点晚,但它已经拉开了,这就足以让我感到了欣慰。   在这个凉爽的夜晚里,我和刘然面对面地站着,他好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又迟迟没说,他说他很快乐他不愿意回宿舍去,我说我也是我也很快乐。我们又在一起谈了很长时间才各自回宿舍去。   有一次下课时,杨小阳说,林萌萌,我想问你个事儿行吗?   我说想问就问,别跟我绕弯子。杨小阳说那我就问了,那天跟你出去的那个小白脸真是你男朋友吗?   我点了点头。   杨小阳说你真行,有了男朋友也不向大家公开,让我在你面前冒了那么多傻气。   我笑着说这事其实怨你自己,你又没问过我,我怎么好意思主动告诉你。杨小阳说也是,我忘了问你了。   这一天,我是在回忆中渡过的,我总是在一遍遍地回忆着昨天与刘然在一起的前前后后,虽然我俩并没有太多的交谈,但我知道,刘然把我当回事了,我猜想,他肯定也会在这一天里多次的想起我来。   这一天,过得特别慢长,当我吃完饭去大门口找刘然时,看见他已经在那里等我了。今天他骑了车子,他说骑车子方便,想去哪就去哪。他骑车子带着我,有时回过头来跟我说话,他说他昨天失眠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也说不清楚。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可能是因为认识了你的缘故吧。   我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却偷偷地乐着,他因为认识了我而失眠了,他把这个信息告诉了我,便使我仿佛看到了他心中的所想。我俩走进通屑电影院时,电影已经开演了,电影院很黑,什么也看不清,我说怎么这么黑呀?   刘然回头说你拉着我的手,当他说让我拉着他的手时,我以为我听错了,没敢冒失地把手伸过去。刘然主动抓住了我的手,他拉着我慢慢地找座位,这时工作人员打开了手电,照亮了我们的座位,我们顺利地坐下了。   坐下后刘然并没有放开我的手,相反他握得更紧了,我的心坪坪地跳着,我想既然刘然已主动地抓了我的手,又不肯放开,我也不能太一本正经了,装清高,让他猜不透我的想法。于是我悄悄地向他靠了靠,他也向我靠了靠。看了一会儿电影后他在我耳边说他昨天一夜未眠,老是在想我,他说他不知道他怎么了。   我说我也是,今天想了他一整天,老是盼着晚上快点来临。   我们就那样挨得很近地说着话,两个电影演完后,我问他前两个电影是什么名字,他说我还想问你呢。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已记不清他是在第几部电影时吻的我了,我觉得我做得很有分寸,既没有太主动,也没有让他尴尬,当他在我耳边说他爱我时,我已彻底决定那本日记不给他看了,他爱我,这就足够了。他爱我,这就是我对他几年苦苦暗恋的一个圆满的回报。   他的声音执著地在我的耳边萤绕着,这时,我觉得二十年来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心里太感激刘然,给了我这么好的爱,这是真的吗?我总是这样问着自己。   我俩看完通屑电影后,打车回了学校,我俩都觉得特困特疲劳,我让刘然回宿舍睡觉,我也回去睡觉,我俩在楼下分手时,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以后,我和刘然的约会很频繁,几乎每天晚饭后都见面。小欢对我的行踪不定很关心,每次我回来晚了,她都问我去哪里了。后来她干脆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笑着看她,我说什么男朋友呀,没有。   我不敢公开自己的恋情,因为我不想让刁玲知道,这也是刘然的意见。   小欢听说我有了男朋友了,马上跳到了我的身边问我是谁。我说现在不能告诉她。小欢不同意,她非要我告诉她,我看了看坐在床上看书的陈今,低声跟小欢说,这里说话不方便,一会儿去外面我再告诉她。   11月18日晚   昨天小欢是哭着跑回来的,当时宿舍里就我一个人在。我看见小欢的头发那么乱,衣服也不太整齐。我忙问她怎么了?   她开始不肯告诉我,但后来还是说了,她说是王老师,王老师想欺负她。   听她说是王老师想欺负她,我一点都不奇怪,我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我说王老师到底把你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小欢呜呜地哭着,她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让我看里面,我立刻看见她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她白皙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她说王老师露出了他的另一面,她吓坏了,她说王老师那么和霭的男人为什么会有那么狰狞的一面?   我关心的是王老师得没得逞。小欢摇了摇头,她说多亏她跑得快,否则她就不会再有童贞了。   我帮小欢一层一层地脱掉了被撕破的衣服,然后我给小欢受伤的皮肤抹了点药,小欢一直哭着,她说她本来就是想和王老师成为好朋友,没想到王老师还会有别的想法。小欢说以后再也不想见王老师了。   11月30日我们彼此拥有,爱情疯长着   我和刘然仍然经常回来很晚,但现在我俩不用再麻烦看门人了,我俩在学校的铁栏杆围墙上找到了一个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的豁口,以后我俩每次回来晚了,都从那个豁口往里钻,刘然还热情地向其他几位回来晚的人推荐了那个豁口,大家都认为这个豁口好,由于谁也没向外声张,使这个豁口保留了很长时间,直到第二年一次校园植树时才被发现,并很快地被堵上了。   自从来到C大学之后,我几乎很少回家,有时我妈在家等得望眼欲穿,实在惦记时,就颠颠地来学校看我,并给我带来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她生气地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看出她是真生气了,我便编了一些诸如学习忙之类的理由来骗她。   小欢在旁边一听却着急了,她对我妈说:林萌萌并不是因为学习忙,才不回家,她是有了男朋友了。   我妈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态,她说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了男朋友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因为有小欢在场,我妈没好意思问太多刘然的事情。她觉得大学里的人都是大知识分子,话说多了怕别人笑话。当我送我妈走时,我妈说:以后你星期天和刘然一起回家,不要总到公共场所去约会,太不安全。   我答应了我妈。当下个星期日来到时我说服了刘然,让他和我一起回家过周末,为了不使刘然太失望,我事先给他打了预防针,我告诉他我家很穷,至今仍然住在棚户区里,我爸是林腐子,虽然现在他不腐了,但仍然有人这样叫他,我爸当了一辈子建筑工人,自己却无缘住上楼房。   当我告诉刘然这些时,刘然说他都知道,王军早就跟他讲过我家的情况。刘然一再表示他爱的是我,跟我有关的一切他也都将去爱。   我妈说她第一眼看到刘然时就喜欢上了他,他说刘然总是那么彬彬有礼,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孩子,我每次领刘然回家时,我妈都做一桌子好菜款待我俩,每当全家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饭时,我都仿佛觉得我家破败的房子里充满了阳光.   王军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看我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刘然曾去看过王军,刘然说他把我和他的事告诉了王军,王军吵着说要让刘然请客,他说他应该算是媒人。刘然问我王军算不算媒人,我说应该算。刘然说他其实早就看出了王军对我有好感,刘然问我是否感觉到过那种好感。我说感觉到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属于你了。   刘然说他曾经很害怕王军先于他向我表露感情,他看了我一眼说,现在好了,我不用再担心了,你已在感情上完全属于我了。   我没想到刘然曾有过这样的心思,看来他是很把我当回事的,他说现在我已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经常叮嘱我,不让我离开他,我没想到刘然会对我这么依赖,以前我总是担心他会看不起我,不爱我,现在我已完全放心了。   每次约会回来后,我和刘然都从那个豁口处钻进校园,然后在一处树荫掩映的暗处相拥在一起,我们每次拥在一起亲吻时,刘然都说他不想回宿舍去了,就这样跟我呆一夜,校园里一片漆黑。我俩在黑暗中说着话,我俩都认为此时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彼此拥有,爱情疯长着。   12月5日暖冬   我知道,陈今一直在偷偷地减肥,陈今和小欢一点也不一样,小欢有什么事,心里都装不住,一会儿就会讲出来,而陈今看上去城府较深,总是听别人在讲,她自己则永远是听众。她对小欢的态度总是那么苛刻,小欢巴结她、取悦她,都无济于事。   就连减肥这种事,陈今都不肯讲出来,她节食、少食、吃减肥药,甚至做过抽脂手术,她从不对我们讲,我知道她减肥是从一此蛛丝马迹中发现的,她把减肥药藏在了床头柜里,每晚吃上一粒。有一段时间她没来上课,我在她的床铺下发现了一张抽脂减肥病历。   既然她减肥的事不愿让我们知道,我也就不去问她。她每次面对美味佳肴时,都那么节制,我真的很佩服她的毅力,但我觉得她有点亏,家里那么有钱,她却不让自己享用,老是节食,还有什么生活的乐趣可言?   她喜欢穿裙子,用长长的裙摆来掩盖自己的肥胖,其实她也没那么胖,肯定是她自己对自己要求太苛刻了,时下正在流行骨感美女,也许她想把自己弄成骨感美吧?   小欢就不理解陈今为什么要减肥,她实际上很羡慕陈今的丰满,那身材换了她,她会美死。我知道王大峰曾打过陈今的主意,而陈今总仿佛对男人不太开窍,老是错过男生们抛来的媚眼,谁也搞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有的男生甚至怀疑她是个假女人,身上隐藏着男人的基因。   ……   ……   杨小阳读到这时,忽然听见了敲门声,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恐怖,他慌忙将日记放回原处,锁好书桌,敲门声还在响,他像做贼一样来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学校的保卫,他说看见教室的灯亮着,来检查一下,他说,学校有规定,十二点必须熄灯。   杨小阳点哈腰地说他马上就走,已是半夜了,他很困,他熄了教室的灯,一路小跑地回宿舍去了。   这一夜他仍然失眠了许久。让杨小阳欣喜的是,林萌萌在她的日记中提到了他,虽然把他写得不太好,但她能写他,这就让他感到了高兴。原来林萌萌认为他应该和小欢恋爱,原来林萌萌知道他在试图讨好她追求她。小欢竟然还和王老师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一想起来,杨小阳就觉得不可思意,在他眼里王老师是个很正统很古板的人,小欢也是,和王老师有了那么多的接触,竟然从没对他讲起过。从那以后,杨小阳经常在课堂上偷偷观察正在上课的王老师,他发现王老师讲课时目光总是对着小欢讲,就仿佛这个课堂中只有小欢一个学生似的。而小欢则总是深埋着头,很少抬起头来去迎接王老师多情的目光。   杨小阳本想在日记中找到Y的信息,可是林萌萌没再提到Y,看来自从和刘然相爱后,她把与Y的事忘记了。杨小阳即想在日记中看到Y的信息,又怕看到Y的信息,他怕的是,他的猜测得到证实。如果父亲真的是Y的话,他简直不敢想这件事,如果林萌萌知道了Y就是他的亲生父亲的话,杨小阳一想起这件事就感到恶心,真相一旦大白,杨小阳想真相一旦大白后,他和林萌萌都会面临尴第六章:又见孔宁   有一次小欢问杨小阳,孔宁是谁?   孔宁?   杨小阳假装摇了摇头,他说,你怎么想起问她来了,是不是王大峰告诉你的,你别听他瞎说,其实孔宁这个名字是我虚构的,是王大峰傻,他竟然当了真。   小欢眯起眼睛来看着杨小阳,她猜想肯定是这个叫孔宁的女孩伤害过杨小阳,她看见,当她提起孔宁这个名字时,杨小阳的脸上掠过了一层阴影。   看见杨小阳这样,小欢没敢再说什么。   小欢走后,杨小阳一个人想了许久,他感觉人在孤独的时候很好想起什么人来,比如这时,他就强烈地想念起孔宁来了。她不知道孔宁有时会不会想起他来。杨小阳再次见到孔宁,是在高考结束后。   那年杨小阳走出考场时,觉得头很晕,他扶墙站了一会儿,看见从他面前走过的考生有的兴高采烈,有的愁容满面。他想他就属于愁容满面的那种。他考得一点也不好,比他预想的结果差很多,他想如果一旦他没考上,那注定会成为他终身的耻辱,他要是考不上,他还不如死了,他这样想时,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他把计算器和铅笔放进衣袋里,去车棚取车,天上正哗哗地下着大雨,刚走出考场的考生们又都缩了回去,杨小阳好象毫无知觉地骑上了车子,快速地驶向了马路,雨水向他的全身尽情地泼洒着,他的白衬衣贴在了身上,头发象战争年代的铁帽子一样紧紧地扣在了脑壳上,马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狼狈地往前冲着,街边房子里避雨的人们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那些人可能都以为他疯了。   杨小阳知道他一回来奶奶肯定会对他刨根问底,诸如哪些题没答上,哪些科时间没够用,所以他决定一回家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他一打开门,奶奶见他浇成这样,立刻心疼地数叨起来,她说等雨停了再往回走多好。她说着拿出一件干爽的睡衣来让他换上,他走进卫生间洗了一个澡。然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他跟奶奶说他很累,他要睡觉。奶奶虽然很想和他唠一唠,但听说他要睡觉,她立刻同意了。   这一夜杨小阳做了很多梦,他梦见了父母以及孔宁,虽然这些人在梦里打扰了他一夜,但第二天早晨他醒来时,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起床后看见家里已经没人了,奶奶给他留了一个纸条,纸条上说如果饭凉了就让他自己热一下。   他不想吃饭,他一点食欲都没有,他冼漱完毕后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选了好几个台,都觉得节目无聊,最后他决定看广告,他觉得只有广告才有点看头,由于几年来他一直埋头学习,几乎不看电视,所以任何一个广告对他来说都是新广告,广告完了后便是一个关于青少年早恋的专题节目,这个节目,杨小阳也认为自己应该看一看。   在这个专题节目里被采访的对象是几名早恋的中学生及中学生家长,这些人中有人反对早恋有人赞同早恋,有些中学生说早恋害了他们,使他们无心学习,有些中学生说早恋使他们觉得生活更有意思了,仿佛每天都充满了阳光。最后主持人站出来说早恋极大地影响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家长及老师要对他们进行正确引导,使他们放弃早恋,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文化知识上。   杨小阳认为主持人在拍这个节目时应该先采访采访他,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早恋受害者。他认为在他和孔宁之间发生了早恋,虽然在那个难忘的星期天里他吻了孔宁,然后一年多来和孔宁就再没见面,但他却对这件事难以忘记,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他绝望地看见自己把大脑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用来学习,另一部分用来无休止地思念孔宁。他爱着孔宁,恨着孔宁,在这爱恨交织的一年里,他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很多同学都以为他的脑子出了毛病,他经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曾有一个同学劝他去看看心理医生,他觉得这个同学的建议太好了,他这时多么希望对一个心理医生讲讲自己的烦心事啊,然后再听听心理医生的劝导。但是他没去找心理医生,他怕这件事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他就这样自己煎熬着,迎来了无可回避的高考。   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曾想过给孔宁打电话,自从那个星期天后,孔宁一次电话也没给他打过,他们再没见过面。他猜想孔宁可能和老五早就分手了,孔宁现在肯定过得很幸福,所以就没兴趣再跟他见面了。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复述着孔宁的电话号码,最后他还是决定不给孔宁打电话了。他认为孔宁是一个轻浮随便的女子,要不她不会不结婚就和老五住在一起,她都已经被老五糟蹋了,以后还有哪个男人会爱她,她那边和老五不明不白地同居,这边又勾引他这个中学生,难道不是她勾引了他吗?杨小阳想到这时,轻蔑地笑了一下,他想,就让他和孔宁的事情永远成为过去吧,他的生活将会从今天重新开始。如果他考不上,他就复读再考,如果他考上了,他就会象一名真正的大学生那样开始新的生活。   那些天他一直都在整理东西,他把散落在各处的书本分门别类地摆进书橱里,把没用的资料全都扔进了垃圾袋。   孔宁的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那天杨小阳正在听音乐,家里没有别人,他把音乐声调得很大,电话铃响了好几声他才听见。他拿起电话,一下子就听出了孔宁的声音,尽管他已很长时间没听过孔宁的声音了,但他仍然只听了一个喂字,就猜出了是孔宁,孔宁确认了是杨小阳后,她便开始问他想她没有,她说她早就离开了老五,现在她回家了,她父母对她很好,她每天负责给全家人做饭,就象保姆一样。孔宁说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想念我呀?   杨小阳没有直接回答她,他不可能告诉她他是想她还是不想她。当她一遍遍地追问他想不想她时,他把话叉开了,他说他整天呆在家里都快闷死了。孔宁马上说:那你到我家来吧,平时我家就我一个人在,你来吧。你来吗杨小阳?   杨小阳说他不想去她家玩。孔宁说那咱们出去玩,你看网吧怎么样,要不就去逛街。   这两个地方杨小阳都不想去,虽然他知道孔宁肯定会在某一天给他打电话,但当孔宁真的来了电话时,他却表现得非常冷淡,即便是孔宁已离开了老五,他仍然对她有看法,孔宁有过很多爱情经历,他跟孔宁在一起时总是在被动地听从孔宁的牵制,她那么主动热情,他知道孔宁时刻都在以一个过来人的目光看他,看她面对她的挑逗时,做出的各种笨拙的回报。她把他当成了掌中玩物,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杨小阳气愤地想,孔宁把他当成掌中玩物了。   他想马上结束与孔宁的通话,他觉得孔宁没有权力指派他去这去那,如果孔宁真的尊重他,应该把主动权交给他。于是他跟孔宁说这几天他要和几个同学出去玩,他说以后如果方便的话,他再给她打电话。   杨小阳放下电话后,隐约地感到自己可能伤害了孔宁,没办法,他没办法不伤害她。杨小阳告诫自己从今以后对待爱情要慎重行事,他清楚地知道孔宁并不是他未来妻子的人选,既然孔宁不是,他还有什么理由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孔宁再勾引他,他注定会进一步的伤害她。他曾经幻想过他未来妻子的样子,他为自己幻想这件事而感到羞愧,他未来的妻子应该是温柔恬静的,决不能象孔宁那样动不动就对他发号施令,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有过太多爱情的经历,她的一切都由他给她。   高考结束后,杨小阳和奶奶出去旅游了几天,旅游回来后,杨小阳在门外的信箱里意外地发现了一封信,信是孔宁写的,他没想到孔宁还会写信给他。孔宁在信上说她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她说这些日子她心情不太好,她很想见他一面,她猜想他是不愿接她的电话,更不愿见她,她不知道她哪里做错了,使他这么冷淡,孔宁在信中写到:   "杨小阳,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看法,其实我并不想跟你如何如何,我们只需做个朋友,我就知足了。前几天我去看老五,遇到了于兰,于兰一从国外回来,老五就把我赶出了他的家门。于兰说话总是慢条斯里的,老五曾跟我说过与我实在没有共同语言。这个于兰,也许跟他很有共同语言吧。我承认我心情不好是因为看见了老五和于兰在一起,本来我是决心永远做老五的女人的,可他却一次次地赶我走,使我产生了报复他的想法。去年那个星期天,我让你陪我去找老五,我知道老五并没有出差,他是厌倦了我,才不肯回家的,于是在那个星期天里,我想跟你好,你没有拒绝我,我非常感激你,当我和你在一起时,我觉得我似乎是在痛快地报复老五,我想让老五知道我爱了别人,我不爱他了,我想他为了夺回我,也许会回心转意,但我却失败了。   那个星期天之后,老五回来了,我跟他说我爱了别人。老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笑着说,太好了,孔宁,我正愁没办法跟你说呢,于兰马上就要从国外回来了,我决不能让于兰看见你。   那天我哭了一整天,我哭着跟老五说,我不能马上走,我要回去做我父母的工作,我得先跟他们和好,然后才能回家,老五同意了。一个月后我拿着我的东西离开了老五的家,我父母在中心广场等我,我们见面后立刻拥在一起哭了起来,他们说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他们都能原谅我,他们让我一切重新开始。   我回家后,多次想给你打电话,求你原谅,杨小阳,也许我害了你,一个纯洁的中学生,被我引导着领略了那些不该领略的东西,而我勾引你只是为了报复老五。我一直都在遣责自己,我不知道我用什么才能补偿你失去的纯洁。杨小阳,我等着你说原谅我,我等着你的电话。"   杨小阳读完孔宁的信后,心中浮泛着几种复杂的感觉。原来孔宁是为了报复老五,才和他那样的,他心里有一种被欺骗的难堪,他能原谅她吗?他不能,他愤怒地想,他不能。一年来的苦苦煎熬,几乎把他推上了绝路,然而这一切全因为她游戏般的报复,她太自私了,一个毫无心理准备的中学生,在一个星期天里被一个女人玷污了。   杨小阳把孔宁的信撕成碎片扔进了纸篓里,他不会给她打电话的,但是他想去看老五,他想听听老五是怎么说的。   在去老五家之前,杨小阳给老五打了好几次电话,但都没人接,到下班的时候,他又打了一次,老五终于接了电话。老五说他刚下班。杨小阳说他在家闲着没事想去看看他。老五说那你就来吧。   杨小阳来到老五家时,老五正在吃饭。杨小阳问他是谁给他做的饭。老五说是他女朋友给他做的,他说他的女朋友叫于兰,她是大学里的教师。   杨小阳说那于兰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吃饭呀?   老五说于兰特别正统,每次来看他,天一黑肯定要回家去,她和孔宁一点也不一样,孔宁在这里一住就是两年,而于兰,已和他好了快五年了,却一次也没在他这里住过。老五自豪地说:"于兰特正统,他是我大学里的同学,毕业后她留校了,有一次我在街上遇到了她,当我问她有没有结婚时,她说她还没有男朋友呢。我当时说你看我怎么样?她说不行,然后她扭头就走了,后来她托人找我,说要和我谈谈,我们俩个人真的就谈上了。"   老五边吃饭边给杨小阳讲于兰的事情,他说:"自从和于兰恋爱后,我再没爱过别人,如果我再爱别人我就觉得对不起她,于兰说在我没和她结婚之前她是不会跟我同居的,她说同居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她说她要在新婚之夜把她的第一次给我。"   老五说到这时,看了看杨小阳,他说你看我,怎么和你说上这些了,你还是个孩子,我怎么能跟你说这些呢,你肯定没听懂吧?杨小阳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他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现在我已经十九岁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说你真正爱的是于兰,而孔宁,你压根就没爱过她。   老五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杨小阳,他不知道杨小阳是什么时候长大的,他竟然知道他真正爱的人是谁。他吃完饭后把碗泡在了锅里,他说等于兰来时让她洗。老五说听说你这次没有考好,现在你已经差不多平静下来了吧?   杨小阳说你怎么知道我没考好,谁告诉你的?   老五说是孔宁告诉我的。   杨小阳说你什么时候结婚?   老五说于兰目前不想结婚,她说等她博士毕业后再结婚。   杨小阳本来想问问老五对孔宁的看法,他又一想如果他问了,老五肯定会觉得他怪怪的。老五并不知道他曾陪孔宁去他单位找过他,并且又和孔宁有了那么一层令人难堪的关系,在老五眼里,杨小阳就是个孩子,说孩子话,做孩子事,一脸稚气,永远都长不大。   老五告诉杨小阳他想辞职,他说机关工作太乏味了,他准备辞职后自己办一家公司,至于办什么公司,他正在进行市场考察。老五说别人都羡慕他现在的工作,听说他要辞职,都劝他,说他生在福中不知福。老五说既然国家给了我们这么多优惠的政策,我们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呢。我要发挥我的才智,让别人看看我到底是英雄还是狗熊。   老五说他已和市里的领导闹僵了,现在他一看见他的领导脑皮就发紧,据说领导看见他时也有同感,他要是一辞职,那位领导肯定会自己拿钱请大家喝酒庆祝。   老五打开了客厅里的吊灯,那闪闪烁烁的灯光,立刻使杨小阳想起了他第一次认识孔宁时的情景,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孔宁穿着薄透的睡衣用含情的目光一遍遍地看他,把他看得心烦意乱。   杨小阳说:以前我还以为你和孔宁能结婚呢。   老五说"孔宁?她把我害苦了,她离开我家时,故意留下了许多她的东西,她甚至用电脑拼凑了我俩的合影,于兰给我收拾房间时发现了孔宁的胸罩和内裤,于兰于是大哭着跑出了我家,我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又把于兰的爱找了回来。这个孔宁,她太任性,一点事业心也没有,她在我这里吃在我这里住,却还经常跟我说她爱上别人了。她到底背着我爱上过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当她求我要我跟她结婚时,我拒绝了她。后来她走了,她回到了她父母身边,我觉得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老五边跟杨小阳控诉着孔宁,边穿衣服,他跟杨小阳说他要出去,他要找朋友商量办公司的事情。杨小阳说那我也走了,咱们一起下楼吧。他和老五一起下楼时,老五说将来他的公司要是能发达起来的话,他就让杨小阳来他的公司做事。   杨小阳说好啊,一定。杨小阳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并不相信老五能办成什么公司。他想走着瞧吧。   那天杨小阳刚从车棚里取出车子,就看见了孔宁,孔宁正站在车棚外面微笑地看着他,他几乎是吓了一跳,差点把车子弄倒。他发现孔宁比以前更加靓丽了,她穿着一条花裤子,裤子上开满了桔黄色的向日葵,那向日葵很扎眼,杨小阳想如果他是孔宁的哥哥的话,他不会让孔宁穿这样扎眼的裤子的。   杨小阳走到孔宁面前,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跟孔宁说点什么,孔宁问他是否收到了入学通知书,杨小阳摇了摇头,他说他还没有收到,还要等一等才能来通知书。   他和孔宁一同往前走,孔宁建议他到她家里坐坐。   当他们来到孔宁家楼下时,杨小阳忽然改变了主意,他说他不想上楼去,孔宁说那你跟我走这么远干嘛?   杨小阳说我其实就是想把你送回来,我还有别的事情,我走了。   杨小阳说着便骑上车子走了,他走了一会儿后回头看时,见孔宁仍然站在原地,孔宁好象正用手抹着脸,杨小阳猜想孔宁可能哭了,哭就哭吧,他已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很清楚,他没有什么理由对她好,他之所以没有收到第一批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就是因为她的出现吗。他沮丧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他觉得天地间灰蒙蒙的,和他的心情差不多。   几天后,杨小阳终于等来了录取通知书,是本市的C大学。当杨小阳得知自己被C大学录取之后,他差点哭了,他当即就告诉奶奶说他不打算去C大学,他说他要放弃,明年重考。   奶奶说C大学有什么不好,C大学也是全国重点大学。学校在本市,不用去外地遭罪。杨小阳说他之所以不想去,就是因为学校在本市,他不愿意在本市上学,他要到外地去上大学,由于父母出事的缘故,使他恨透了这座城市,他说反正他不去念,他明年重考。   最后杨小阳在奶奶的强大攻势面前,终于低头了,他答应去C大学读书,但他要住校,以后他再不想住家里了。奶奶见他同意去C大学了,他提什么条件她都点头称是。奶奶说你虽然住校了,但家里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杨小阳去C大学的校园里转了一圈,因为还没开学,校园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杨小阳心中不觉产生了几分惆怅,他觉得这所大学太寂寞了,和他幻想的那种浪漫的大学生活一点也对不上号。   奶奶安慰他说,等开学就好了,校园里全是人,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操着各不相同的口音交谈,那情景肯定很有意思。   杨小阳想象不出那能有什么意思,尽管他不喜欢C大学,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这所大学。   开学那天奶奶隆重地把他送到了学校。杨小阳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时,听见校园里的树叶正在哗哗地响着,学校的大广播里正一遍遍地念着欢迎词,整个校园正沉浸在节日般的气氛里。   有很多时候,杨小阳以为孔宁可能会来学校找他,可是孔宁没有,一晃两年过去了,孔宁没再出现。也许她已经嫁人了,杨小阳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第七章:用金钱换回爱情   最近的天总是很阴,阴天的日子里杨小阳的心也总会变得忧悒和不安,唯一能让他振作起来的就是看到林萌萌,这几天林萌萌没去唱歌,她看上去不太快乐,脸和外面的天一样阴,穿衣服也不太讲究了,总是披着一件运动衣,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有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她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杨小阳真想帮助她,他想问问她又不敢问,只好偷偷地观察着她,渴望着她忧郁的眼神能在自己的脸上驻留,渴望着她毫无保留地将她的忧伤全告诉他。可是林萌萌根本就感知不到他的渴望,她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之中,对忧伤以外的人和事毫无知觉。   杨小阳看见她经常往日记里写着什么,写得很多很多,杨小阳想,她把忧伤的秘密全写在日记里了,他真想马上看到那日记,而林萌萌这几天总是呆在教室里,杨小阳根本没有机会拿到日记。   杨小阳猜想,林萌萌也许和刘然的爱情出现了危机,或者那个神秘的Y又出现了,一切都要等到日记到手后才能揭晓。   这段时间小欢没再来找杨小阳,这使杨小阳觉得很不对劲,一般上午小欢都在教室里上课,而下午,她几乎都不在,下午她好像跟陈今走了。也许她已和陈今成了好朋友了,要不然她怎么每天都和陈今出去。   有时杨小阳的目光不经意地与小欢的目光相遇时,他发现小欢总是惊慌地躲开他的目光,这让杨小阳感到了不安,这不是小欢的风格,以前小欢是多么希望他的目光能和她相遇呀。好奇心的驱使,让杨小阳产生了主动找小欢谈谈的想法,于是他给小欢发去了一个短信,约小欢在冷饮店见面,坐在前排的小欢收到他的短信后,回头对他笑了笑,并很快给他回了短信,她说她有急事,不能去冷饮店,她说,改天吧。   她拒绝了他,这让杨小阳感到很没面子,小欢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肯和他面谈,小欢越是这样,他越是想找她谈,整个上午他都在盯着小欢的后脑勺看,他想猜到小欢那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当他看见小欢起身要离开教室时,他立刻跟了出去。   他喊小欢,小欢假装没听见,一路小跑地往外走,杨小阳追过去,拉住了她的衣领子,小欢回过头来看他,表情很古怪。   杨小阳拉着她的衣领往冷饮店走去,小欢叫着说她有事不能去,她挣扎着,但杨小阳还是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小欢任性地叫道:我有事,我要走。   杨小阳要了冷饮,将吸管放进了她的嘴里。   他说:你能有什么事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天天下午和陈今出去?   小欢深埋了头,不敢正眼看杨小阳,她慢慢地吸着饮料,耳后的头发全洒在了脸前。   杨小阳撩起她的头发,逼她说话。小欢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忽然间眼泪夺眶而出,然后她跑出了冷饮店。   杨小阳追了出来,看见小欢靠在橱窗边抽泣着。   这时陈今从远处走了过来,她望着杨小阳和小欢,脸上毫无表情。小欢见她过来了,忙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假装自己并没有哭。   杨小阳逼视着陈今,陈今拉了一把小欢,她说,走吧,我们现在就走。   小欢跟她走了几步,陈今忽然回过头来对杨小阳说,对了,小欢肯定没告诉你吧,她现在是我家的保姆,她正在用劳动偿还她欠我的五百美金。   陈今说完,拉着小欢走了。   原来是这样,小欢为了还那五百美金,正在陈今家当保姆。一种屈辱的感觉占据了杨小阳的心,他追上去拦住了小欢,他叫道:小欢,不要再去了,我替你还钱。   陈今冷笑道:你?一个贫苦的孤儿。   小欢躲开了杨小阳,她说,杨小阳你别管我,我是自愿的。   小欢说完朝陈今的车跑去,陈今白了杨小阳一眼,也钻进了车里,然后她把车开走了。   这时杨小阳恨死了陈今,他必须得帮助小欢,他拿出自己身上的信用卡,直奔银行,他用人民币换了五百美金,然后拔通了小欢的手机。   一会儿,陈今的车停在了杨小阳的身边,杨小阳往车里看了一眼,小欢没在。   陈今说,别看了,小欢没来,她一听说你要替她还钱,她差点没哭昏过去,我把她送回宿舍休息了。   杨小阳此时非常讨厌陈今,他把钱从车窗递了进去,陈今没有接,她说,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钱吗?杨小阳,你错了,我这样做是为了教育她,她不能总这么偷别人的东西,时间长了她会犯罪的。   杨小阳说,照你这么说,你还成了做好事的了。   陈今说,随便你怎么想,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小欢不会再当保姆了,这次是看你的面子,我放过了她。   陈今说完,开车扬长而去。杨小阳看着手里的钱,想追上去,却已经晚了。这时他收到小欢的短信,小欢说她在小花园里等他。   杨小阳打了一辆车返回学校,见小欢果然正在小花园里等他。小欢低低地说: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陈今不会放过我的。   杨小阳说,通过这件事,我希望你能长大,变得成熟和高尚。   小欢一下扑到了杨小阳的怀里,抽泣着说,我改,我一定改,我知道以前我做过许多错事,我都会改的。   杨小阳最怕小欢往自己怀里扑,他推开了她,站得离她远了一点,小欢惊惧地看着他,她自卑地想杨小阳肯定心里嫌弃她,连她的拥抱都不愿意接受。   杨小阳推开了小欢,也一下意识到这可能伤害了她,为了摆脱尴尬,他说,走吧,我们接着去吃冷饮。   他主动拉住了小欢的手,他觉得小欢的手好像比以前粗糙了许多,这也许是做保姆造成的。他不想再和小欢提保姆的事了,这在小欢将永远是一个耻辱。   第二天,杨小阳去老五家找老五,他不知道老五是否还住在这里,他在老五家门口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人开门,他同时还有点紧张,害怕见到老五,害怕Y的身份得到证实,还好,老五不在家,他下了楼,决定以后到老五的单位去找他。   杨小阳回到学校时,在校门口遇到了林萌萌,林萌萌正背了旅行包往外走,他发现林萌萌的脸很憔悴,以往的风采早已不在,她到底怎么了,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拦住了她,问她去哪?她说:我正要找你呢,这几天我要去北京,麻烦你帮我抄一下笔记。   杨小阳心想这麻烦啥,他太愿意了,他说,你就放心去吧,我一定帮你抄好笔记。   林萌萌说着话已钻进了出租车里,杨小阳说要不我去车站送你吧。   林萌萌摇了摇头,车开走了。   杨小阳回到教室,见林萌萌的笔记本已放在了书桌上,他感兴趣的根本就不是这笔记本,而是她书桌里的日记。她去了北京,这回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把日记拿家去看了。趋着教室里没人,他迅速打开了林萌萌的书桌,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最厚的日记,这本足够他看两天了,看了这本日记,他就能知道林萌萌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林萌萌为什么去北京。想到这,杨小阳将日记放进了手提包里,然后像小偷一样溜出了教室。杨小阳决定回家去看这本日记,争取在林萌萌回来之前把日记看完。   他回到家时奶奶正看电视,见他回来了,奶奶非常高兴,跟他讲了许多老年大学的事,他因急着看日记,对奶奶表现得不太热情,奶奶有点不高兴了,杨小阳撒谎说,他之所以回家,是为了静下心来学习,因为最近要考试。奶奶一听,马上离开了他的房间,不敢再打扰他了。   杨小阳拉上窗帘,打开了灯,然后他盖了毯子躺在了床上,这才郑重地打开了那本日记。   日记一打开,他才发现自己拿错了,这本日记并不是最新的那本日记,而是林萌萌中学时的日记。日记的扉页上镶着林萌萌中学时的照片,还有一张男生的照片,细一看,照片上的男生好像是小时候的刘然,原来林萌萌小时候就认识了刘然,这让杨小阳心中产生了一些妒忌。   9月1日致刘然:   刘然,你肯定不会想到有人在给你写日记,我是第一次在日记里这样坦率地面对一个男生,我心里很害怕,怕这日记被别人偷看了,日记是我的秘密,我不想让我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可能我太平凡,并不是你所向往的女孩,而我想用我的真诚来打动你,你会发现,我原来并不是个平凡的女孩,而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今天,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很吃惊,我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我每次幻想爱情时都给自己设计了一个爱情偶像,正象刚才所说的那样,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很吃惊,因为你就是我设计的那个偶像,你模糊的形象无数次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今天当我看见你时,你的形象不再模糊了,你清淅地站在那里,天哪,原来我虚构的爱情偶像在现实生活中早已存在,我在心里默默痴爱的男生就是你,今天你的出现,使我从幻想走向了现实,我有一种预感,这一生中,我注定会在感情上和你纠缠不清,今天,让这一切就开始吧.   每年的九月一日似乎都要下雨,今年也不例外。一下雨我的心情就很不好,凄冷的雨浇在巷子里时我盼望开学的好心情一下子没有了.本来我想穿那件白色的上衣,可是一下雨这个计划就被打乱了,我妈说我必须穿一件厚衣服才能御寒,我想我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外套才这么沮丧的,为什么在开学的大好日子里,我连件合适的外套都没有呢,我几乎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跟我妈发了火,我说我就是不想穿厚衣服,我说我想得好好的穿着白上衣去报到,你却偏给我出别的主意.   我那样大喊大叫时我妈却不再吱声了,我看见她站在窗前,她的肩正在一抖一抖地颤动着,我知道她哭了,她肯定不懂得我当时的心情,如果她懂得她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我来到学校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地闪动着,我拿着一把伞寂寞地站在人群里,人们都在仰头看着墙上的红纸,我们的名字被写在了上面,我们能从那上面知道自己被分在了哪个班级.我看见我被分在了文科二班,文科二班里写着五十多人的名字,那些名字里我只有两个名字是熟悉的,其余的都很陌生,其实我喜欢被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集体当中,那样我的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以前我在初中时和班里的同学们处得不太好,现在我离开了他们,我可以重新开始交朋友,重新让新同学们喜欢我.我同时又有点害怕,我害怕在一个新集体中的那种最初的陌生,虽然陌生很快就会过去,但走完陌生的过程是很让我难受的.我妈曾跟我说别的同学也都和我一样,同样要承受陌生,当你想到别人和你一样也在为陌生难受时,你就不会再难受了.   我在等待开学时把头剪了,我本来不想剪短,有一次看见巷子里的一个女人剪了短发很漂亮,于是也产生了剪短的想法,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时我就到美发店去把它们果断地剪了,剪完就后悔了,每次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都失望得什么似的,以前我梳长发时很多人都说好看,但自从剪了短发后一次赞美也没听见过,有时故意梳好了短发站在巷子里人多的地方和邻居说话,但他们谁也没有赞美过我,最多只说一句:怎么把头剪了,真可惜.   我担心新同学们会因为我的短发而不喜欢我,我每天早晨起床后都要到镜子前照一照,看看头发是否长长了.我拿着雨伞走进南桥高中时总是感到自己的短发是一个糟糕的特写,我想我要是碰到熟人的话我就避开他们,我又想也许熟人不会认出我来的,我现在的样子与留长发时是截然不同的,这可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来到文科二班时班级还没有开门,那五十多名新生都焦急地等在门外,可以看出,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很能应付陌生的,他们有的象老朋友一样正在指手划脚地谈话,当然也许他们以前就认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胆怯地站在楼道中的某个角落里,我用伞拄着地,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我发现他们都没有穿凉鞋,象这种秋雨绵绵的九月,人们早就不穿凉鞋了,而我看见我是穿着凉鞋的,我尽然忽略了这个细节,我只顾折腾外套的事了,把鞋子这一看起来也很重要的环节给忽略了.我穿着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凉鞋,这很明显是极不协调的,我立刻产生了回家换鞋的念头,我准备走,又怕这时老师会来,我如果错过了点名和自我介绍的机会,那不就等于被这个集体抛弃了一次吗?我走完陌生的过程不就更长了吗?   这时,我看见了叶娇,叶娇穿着一条马夹套裙站在一个非常醒目的地方,她是我初中时的同学,我们的关系不算太好,几乎没有过什么单独的交往,她通常是很高傲的,很少跟我这样看起来很单纯又没有什么特殊背景的人交往,然而在这个新集体里她似乎是我唯一认识的女生.我想她早已看到了我,我等着她过来和我打招乎,我想她如果真的过来和我打招乎的话,我真想把脚藏到身后去,不让她看到我脚上的凉鞋.   这时老师来了,老师让大家按个子大小排队,老师说就按这个排法分座位,我斜眼偷看了一下和我对齐的男生,我想事情不太妙,和我对齐的男生是一个胖子,他似乎也正用细长的眼睛偷看我,他虽然胖,但五官还是可以的,他说他叫王军.   叶娇正好坐在了我的前排,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她的头发,老师出去后我叫了她一声,她好象没听见,我又叫了一声,她仍然没听见,我便用脚踢她的凳子,她傲慢地回过头来看我,当她看出是我时,一下子笑了起来,她说原来是你,你变胖了.   她给我讲了许多署假里的事情,以及初中同学们的去向,其实她知道的并不比我多,我在署假里经常到同学家去玩,哪位同学考上了,哪位同学没考上我知道得比她多,我不想扫她的兴,我假装知道得很少.认真地听她说,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尖太细的缘故,我看见王军用手把耳朵堵上了.   然后是打扫卫生,刚入学,我想充分表现一下,如果表现突出也许还能闹个班干部当当,我老是想当班干部,我并不怕当班干部耽误学习,当班干部可以使我从繁忙的事物中体会到为他人谋福利的乐趣.在初中时我当过班干部,但都是短期的,我总是在当了不到一个月的时候被无情地撤换下来,我一度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所承受的最大挫折,我那么小,却缕缕承受撤职,这在当时真是奇耻大辱.   刘然,我是在楼道里拖地时看见你的,我拖地时有很多脚从拖布旁走过,其中有一双脚是穿着凉鞋的,我心想,这是谁呀?和我犯了一样的错误,忘了在这样一个阴冷的秋天里换下凉鞋了,我抬起头来看鞋的主人,其实这个穿凉鞋的男生就是你,我看见你戴着眼镜,右眼的上端有一个不易觉察的痣.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叫刘然,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你的样子令我吃惊,因为你的形象曾无数次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我停止了拖地,呆呆地看着你,这时有人喊你,你回过头来看那个人,你跟他笑了一下,你们便一同走了.那个人喊你时我记住了你的名字,他管你叫刘然,我觉得这名字有点特别,我便记住了它.   刘然,多么好听的名字呀,我喜欢它.   其实我是很傻的,在我刻苦拖地的时候班干部已被确定下来了,他们是根据学生以前的档案来确定班干部的,叶娇仍然当了学习委员,这对我显然是一种刺激,我心灰意冷地坐在叶娇的后排,听那个据说姓李的班主任老师宣布班干部名单.我把头埋在书桌上,我几乎忘记了头发和凉鞋的过错,满心沉浸在被冷落的悲哀中.   这时我听王军说:当班干部只不过是一种表象.   我想王军是说给我听的,他可能看出了我的失意.我抬起头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想我很快就会恢复过来,我发现王军猴奸猴奸的,我决不能让他看出我心中的所想.   放学后我又看见了你,我看见你骑着一辆变速车飞快地从大门驶了出去,你叫刘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五百多名高一新生中单单记住了你的名字.放学时雨又下了起来,苍老的浮云在天空中滚来滚去,凄冷的雨打湿了南桥高中所有的草坪.我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撑开了手里的花伞.这时我想起了一首歌,这首歌好象是专门给你和我写的.   6月3日退学   退学后,我几乎没有什么心思写日记了,今天心情很乱,又拿出日记来胡乱地写。我在南桥高中念高一时,对刘然真的很着迷,那段日子里我即苦闷又兴奋,我感觉连空气的味道都有些非同一般,我曾经沿着曲折的南运河跟踪过他,那天我穿过一道道繁华的大街,始终没有离开河水的指引.后来,他的身影不见了,我坐在河沿上歇脚,我特意抹了口红,我觉得抹口红能使我漂亮起来,我探头向水面上看自己抹口红的样子,因看不清便一再向前探头,当时我没想到自己会掉进水里,掉进水里的感觉比抹口红的感觉要难受好几百倍,我费了很大劲才从水里爬出来,当我湿淋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很多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我,一路上我忍受着恼怒的泪水,心里对刘然的牵挂却更强烈了.   其实我并不了解刘然,我和他不在一个班.在我们文科班里只有一个学习很差的女生在偷偷地谈着恋爱,她叫冯丽,据说冯丽与另一名高一学生经常在放学后一起在街上漫步.南桥高中是一所重点中学,从表面上看学生们各个都象个书呆子,他们把关于冯丽的传说当成丑闻,避免过多地谈论.我看见过冯丽和她的男朋友躲在大树后面相拥着默默注视的情景,我想他们看起来可真浪漫.我于是把刘然当成了我假想的恋人,我经常以写日记的形式给他写信,把对他的思念泼水一样倾在了纸上.   后来我退学了,我妈说要找一份工作给我,我想我妈是因为爱我才迟迟没给我找到合适的工作,去酒店她怕我变坏,做买卖她怕我累着.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之前,我一直呆在家里侍候我爸.我的邻居范小佳说她要领我去舞厅,范小佳跟我同岁,但她看起来要比我老辣许多,她经常跟我讲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我私下里跟我妈说范小佳象一个社会女流氓.第一次和范小佳进舞厅时心里很害怕,去了几次后就不害怕了,在舞厅里认识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男女,我们玩得很开心,几乎忘记了白天和黑夜的区别.范小佳教我化妆,她慷慨地把化妆品借给我用,我心中对她充满了感激.舞厅里流行跳贴面舞,范小佳也经常和陌生人跳那种舞,她经常鼓励我,让我也试一试,我想陌生男人的脸一定很脏,一想起和他们贴得那么近,我就毛骨耸然.范小佳把一个留金黄色头发的男生推荐给我,男生的头发是锔黄的,样子非常新潮,范小佳说你看他怎么样?   白白净净的,人也沉稳.我和黄发青年跳舞时总能闻到他淡淡的口香糖味,他没有和我跳贴面舞,他总是很有礼貌地修改我笨拙的舞步.他说他十九岁,高中毕业后在家待业,他说他想参军,但他妈不同意,他正在试图说服他妈,反正参军是他最渴望的事情.他说范小佳不是什么好鸟,他建议我和范小佳保持一定的距离.黄发青年在我面前总装出大哥哥的样子,好象我什么都不懂,而他什么都懂.那天他跟我说完范小佳不是什么好鸟后,又忍不住去拉范小佳跳舞,他和范小佳跳舞时,不仅在黑暗中拥抱了她还不停地吻她,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投入,我很生气,为什么他没跟我那样呢?他肯定是看不起我,我对他没有吸引力.当时我真想一走了之,再不和他们来往了,但又有点不甘心似的坐在角落里等他们跳完.黄发青年和范小佳昏天黑地的吻完之后又回来找我,黄发青年私下里跟我说他和小佳只不过是玩玩而已,他说范小佳的嘴唇很性感,他说完看我的嘴唇,我用手捂住了嘴唇,生气地跟他说我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然后我起身就走了.他跟在我的身后,不停地解释着,他说他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他认为我跟范小佳不一样,他希望能和我成为真正的朋友.   夏天的夜晚,左邻右舍都在巷子里搓麻,叫得最响的总是范小佳,无论是老是少,都能和她玩到一起,有时人手不够时,范小佳就逼我上,人手够时我就蹲在范小佳旁边给她支招.范小佳和邻居们说话时总是吐着脏字,几乎每句话里都有你妈他妈的点辍.有一次范小佳和一位邻居吵架,把她骂脏话的本领尽情地展示了一回.在巷子里乘凉时人们总是穿得很少,我和范小佳都穿着露肩的背心,巷子里的男人们便禁不住在我们的肩上拍来拍去,说一些不太文雅的话,我妈不让我和巷子里的那些人来往,怕我学坏.我只好独自一人坐在家门口看书,或者做布娃娃,用黑扣子做眼睛用毛线做头发,我经常沉醉在自己的制作中,而忘记了给我爸爸做饭.我还喜欢逛街,我每次走到街上时都化妆很浓,经常有男人扭头看我,那些男人看我时我一点都不害怕,我也看他们,直到把他们看得很窘迫然后逃跑,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有的男人还跟踪我,说要和我交朋友.我想任何男人都没有刘然好,我总是拿别的男人跟刘然比较,如果刘然是90分,别的男人最多也就是80分,明年刘然就要参加高考了,在他考上大学之前我决不会打扰他,等他考上大学后,我想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把我写给他的信送给他,也许他不会喜欢我,我会努力完善自己,把自已改造成能让刘然一见倾心的女孩.   在舞厅里认识的人又多又杂,我不能一下子记住他们叫什么名字,范小佳说你不用记住他们叫什么名字,你只要管他们叫徐什么孟什么程什么就行了.这些男女在一起时总是笑骂着,范小佳喜欢和他们打情骂俏拍拍打打,我学不来她的样子,只好默默地站在旁边看他们.他们的嘴里几乎都在不停地嚼着口香糖,因此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总是浮泛着一股甜腻腻的糖味.   6月7日   这几天有一个叫孟伟的人经常主动接近我,我看他长相潇洒,便在虚荣心的支使下同意了他的约请,每次见面,孟伟都给我一大把口香糖,我们嚼着,在那种甜腻腻的纷围中仿佛就要相爱了.那天我们跳舞时,跳着跳着便贴近了距离,我能感觉到他湿润温暧的气息,我们互相搂着各自的腰,很紧的样子,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然后我们一步步地抄袭着其它人的动作.那天,音乐象魔鬼一样喧染着我们的情绪,孟什么把嘴贴在我的脖根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爱你爱你,我没有象他那样也说爱他,我只是把两只胳膊绕在他的脖子上目不转睛地看他.也许,我喜欢孟什么的样子,尽管他与其它英俊潇洒的小伙子们没什么两样,但孟什么更有他自己的一番情韵.他的脸很光洁,健康的面皮里透着无法抵挡的青春气息,尤其他注视我时的眼神很让我心动.在徐什么程什么这群人中我唯独钟情了孟什么.我觉得孟什么在这个圈子里似乎说得很算,大家都听他的,和他交朋友有安全感.那天我和孟什么第一眼互相看上时,夜色已经很沉了,但这并没有阻止我们用目光传递爱慕,孟什么在黑暗中紧捏了一下我的手指,我惊慌地挣脱了他的手.   有一次孟什么把我带到舞厅的休息室,我俩坐在长沙发上象其它人那样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孟什么微闭了眼睛把我拥得很紧,他低低地说你摸摸我,我想我已经在摸他了,我抚摸着他的脖子和头发,他却又说你摸摸我,我挣脱了他痴情的吻不解地看他,他拿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腰带那里,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来看着他,我说我该回家了.孟什么也站起身来,他看了看表说他也该到单位去看看了.他还有单位,这是我不曾想过的,我看见他上衣口袋里有一个象工作证样的东西,想拿出来看看,他却不让我看,我跟他抢了一会儿,见他很固执便停了手.我们走出舞厅.   舞厅门口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卖什么的都有.我让孟什么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他同意了,他说他叫孟伟,他让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完摇摇晃晃地走向市场的深处.我用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觉得嘴唇火辣辣的痛,我想孟伟吻我时太专情了.   自打我和孟伟来往密切之后,黄发青年就不再请我跳舞了,范小佳没有固定的舞伴,她似乎和谁都挺亲密.范小佳见我只钟情孟伟一个人,她就总是和我开玩笑,她说孟伟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她告诉我对孟伟只付出百分之二十以下的真情就行了,千万不要陷进去.我对她的忠告有些似懂非懂.我想我对孟伟不会有什么真情,我只不过是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有些好奇,想多少尝试一下.都说爱情是粒开心果,我想尝尝这开心果到底有多开心.   我不会因孟伟的出现而放弃对刘然的牵挂,对刘然的思念是我美好的初恋,我把百分之百的真情都保存下来,给刘然留着.   有一次孟伟说我的衣服不好看,这对我刺激很大,我几乎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贫困的家庭,使我对着装不敢有非分之想.孟伟说如果我好好地爱他,他会给我钱让我买我喜欢的东西.我想,也许我正在和他恋爱,我问孟伟,我们是在恋爱吗?孟伟愣了一下,他说,呕,当然,我们是在恋爱.事实上我心里并没有决定和他恋爱,却又无法放弃和他约会,他的确是一个诱惑女人的情种,我被他吸引住了,如果我两天见不到他,就会不停地想他,给他打电话时又不好意思说想他了,只是说让他在老地方等我.   我开始对自己的体形不满,我认为自己有点胖,尽管很多人都说我不胖,但我仍然认为自己胖,我幻想着有一把特别的刀子,专门削身上多余的肉,我和孟伟讲这个想法时,孟伟说太好了,如果你有了这样的刀子,别忘了借我用用.我对自己的牙也不满意,我的牙是四环素牙,在这座城市里有成千上万个生着这种牙的同龄人,他们有的好无所顾忌地大笑,但多数人选择了抿嘴笑,我也选择了抿嘴笑.有一次孟伟非要我张开嘴,他要看看我的牙到底丑成了什么样.我不能给他看,我惊恐地捂着嘴跑开了.   我和孟伟总是在同一个舞厅见面,孟伟说他不愿意去别的舞厅,他说他认识这个舞厅把门的,不用买票.我发现舞厅把门的对孟伟总是很客气,我依在孟伟的身边观察着他,我想孟伟也许有点来头,有一次和他分手后,我忽然想跟踪他,我尾随着他走进了市场深处,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在人流中穿行,最后我看见他进了一座大楼里,我看了看门口的牌子,是某某派出所.原来他在派出所上班.   我问孟伟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派出所上班.孟伟很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派出所工作?你肯定跟踪我了.我说你的保秘工作做得很好,范小佳他们都不知道你是个民警,你是不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呀?孟伟说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其实我没那么高尚,我之所以不暴露身份,只不过是想玩得更随意一些,穿了那身皮,太扎眼,更无缘认识你这样纯情的小女孩了.也许孟伟说得很有道理,他看似年轻,实则老练,我竟然有些敬佩他了,我很担心自己爱上他,如果我和他有了纠缠不清的爱情,那太对不起刘然了.   那天孟伟穿了警服在一座楼前等我,我喜欢看他穿警服的样子,比穿便装更让我倾心.孟伟领我上楼,他说他的一个铁子住在这里.他有很多铁子,他经常给我讲那些铁子们的事情.开门的是一个少女,少女的身后是一个青年,他们都认识孟伟.孟伟并没有给他们介绍我,他只是说我是他的朋友,少女和青年正在屋里看电视,茶几上乱放着一些水果皮,孟伟脱了鞋坐在床上,少女说咱们正好四个人玩麻将吧.男青年说别玩了,快到上夜班的时间了,我看见男青年给少女使了一个眼色,少女便不再吱声了.我们四个人围在一起说话,一会儿少女和青年走了,说是去上夜班.   他们走后,孟伟让我到床上去坐,他不停地吻着我,他拿了一个影碟问我是否想看,我点了点头,他把影碟放好后,电视里立刻出现了许多奇怪的横杠,他搂着我说,一会儿就有好看的情节了.他所说的好看的情节原来是一些色情内容,以前范小佳多次给我讲过色情影碟的内容,每次我都不好意思听得太多,总是中途打断她,让她换个话题.我读过很多通俗小说,我知道许多男人在占有女人之前都是采取放色情影碟的方法,现在,孟伟在只有我俩的房间里放这种影碟,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肯定是想占有我,想到这,我心里立刻很害怕,我看见孟伟正在假装专注地看影带,我告诉他说我该回家了.他立刻抓紧了我,一边解我的衣服一边示意我看电视,他硬把我的脸转向电视,电视里那些令人做呕的内容使我无法平静,孟伟见我拼命地挣扎,他并不气恼,他搂紧了我,小声说让我吻他.我知道他肯定是想用温情软化我,然后让我就范.他太不了解我了,我不可能轻意地把我的第一次随便送给哪个男人,我的第一次应该是神圣的,心甘情愿的,而孟伟,我和他才刚刚认识,他既狡猾又成熟,我不能让他占我的便宜.我大喊大叫地挣扎着,我跟他说这件事我还没考虑过,然后我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假装哭了,我说求求你了,我才十八岁.他见我哭了,忙给我擦泪,我说你再给我点时间吧,这次太突然,我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下次行吗?   他听我这样说,立刻也心软了,他放开了我,帮我把解开的衣服又系上了,他去关电视时,我准备夺路逃跑,孟伟却一把将我拉了回来,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他说,林萌萌,你是不是怕我不给你钱呀?我会给你的,这件事你一点用不着担忧.他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钱夹来,他说你看,这里面的钱能让你买许多漂亮衣服.   原来他是想用钱来换取我的贞操,我流着泪说,孟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跟你在一起,我真后悔.   孟伟凑到我的近前说,没想到你的想法这么传统,范小佳可不象你,她知道她身上什么东西最值钱,你应该跟她学,想开点.孟伟说着又过来解我的衣服,我愤怒地尖叫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他说,林萌萌,你叫什么,别人听了还以为怎么了.我说我就是想让别人听见.看来尖叫还是很有效果的,孟伟扫兴地松了手,他冷淡地说,我知道你缺钱花,想给你一些,可你老是这样拒绝我,我不会给你钱的.   我说留着你的脏钱去给别人吧.我说完便离开了房间,孟伟没有再追我.   以后,我没再给孟伟打过电话,有好几次范小佳来找我去跳舞我都没去.范小佳说她能猜出来我是受了什么刺激,她说是不是孟伟逼你上床了?我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范小佳说你还是看开一点吧,女人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说你看我,她向我眩耀着她身上的首饰,她说好几个男人抢着给她买这些东西,当然这是有代价的.   孟伟曾一再叮嘱我不要把他是民警的事告诉别人,他说他如果暴露了身份,被不怀好意的人举报了,就要被单位开除,我想身正不怕影斜,他孟伟怕举报,肯定是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尽管这样,我却仍然对孟伟有着一些思念,他也有好的一面,被我时时地回忆着.如果他没有那些邪念的话,我想我还是很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他很会哄女孩子,我每次跟他在一起时都很开心.   他肯定也会想我的,有时我甚至希望他能来找我,可是他不知道我的住址,怎么找我.反正我不能再给他打电话了.也许我正在失恋,失恋的感觉很痛苦,它使我对孟伟的恨变成了愈来愈浓的思念.   6月15日   有时我能在街上碰到王军,王军说他羡慕我,他说学校里的日子太难熬了,他恨透了学校.那天,他跟在我的身后说他恨透了学校.王军是一位身体有点发胖,个子又不太高的男生.他一直是我的同桌.我经常在逛街的路上碰到他,他跟我说他不爱上课,就喜欢在街上闲逛.王军在街上逛时,黑绒绒的头发总是很亮,我说王军你的头发真亮,王军会立刻抬起头来笑,我发现他笑时嘴的左上角总是往上斜,他说他的头发是抹了保湿摩丝才这么亮的.他不笑时,嘴角就落了下来。   现在,王军在南桥高中念高二,他经常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我觉得学校里的每样事情都很动听,虽然我很羡慕王军,但我并没有让王军知道我羡慕他,在他面前我假装很喜欢退学后的生活,如果我在他面前表现了我渴望回学校的想法,他肯定会回学校去传播这个消息,这样那些昔日的同学会可怜我,甚至嘲笑我.尤其叶娇,当她得知我退学的消息时是那样的兴奋,我并没有告诉她们我退学是因为生活贫困,当叶娇不停地追问我原因时,我跟她说我厌倦了,我想提前走进社会,也就是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以后我要利用闲暇时间写小说,我将来要当作家.   当时我班的那些同学都认为我想法浪漫,他们有的嘲笑我,有的赞扬我.其实我是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离开他们的.   我在回家的路上做好了到家后与我爸我妈大吵一架的准备,但是当我走回家里看到家里的情景时,心又软了.   即便是王军,也不知道我爸受伤的事情,我爸在一个私人建筑队里当工人,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我爸受伤了,他变成了瘸子,据医生说他几年内不能参加体力劳动.我妈在工厂里上班,随时都面临着下岗,她那点可怜的工资实在无法支付我爸昂贵的医药费.他们让我退学,找一份工作,使窘迫的生活得以缓解.我阴着脸同意了.但刚退学那几天我几乎每天都要哭一场,以排解心中的失落.   其实我十八岁时一点姿色都没有,窄窄的肩膀,平平的胸脯,如果我不化妆的话,谁也不会愿意看我的.我可能十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化妆,我喜欢抹口红和画眼眉,这样能使我古板的五官生动起来.尽管学校里不让化妆,但我还是偷偷地画,有一次李老师说她怀疑我抹了口红,我很害怕,我说李老师你真逗,我没抹,我从来都没抹过口红,我的嘴唇这么鲜艳是天生的.李老师不信,她凑过来要看个究竟,我用手捂着嘴躲到了叶娇的身后.但后来李老师还是从我的书包里发现了那支口红,那是一支廉价的口红,市场上到处都是,李老师把它没收了.我当时好心疼啊!后来叶娇告诉我,她去办公室送作业本时,看见李老师的女儿正用那支口红当蜡笔到处乱画.我听后心里很难过,它虽然是一支廉价的口红,但它对于贫困的我来说,却很珍贵.之后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又攒够钱买了第二支口红.   昨天我又在街上遇到了王军,我和王军在街上走时,王军说自打我退学后妆化得太浓了,他建议我化淡妆.我瞪了他一眼,很不高兴地抬头看了看太阳,我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家了.说完,撇下他一个人走了.王军傻傻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我,我想他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别人逼我纠错.   那天我问我妈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妈说不好找,她让我先在家侍候我爸,她说她已经托了几个人帮我找工作,目前正在听信儿.现在,我爸变成了一位脾气暴燥的男人,受伤以后,他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火,那几天我因去舞厅太久耽误了给他做饭,他便对我大发雷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给抖落出来,好象他的腿是我给他砸伤的.虽然他对我发脾气,但我并不怕他,因为我了解他的性格,以前他事事都顺着我,崇着我,因此他发脾气时我根本不怕他,相反他一发脾气我就冲他笑冲他做鬼脸,还试探地拍拍他的肩缕一缕他的头发.   如果他不再嚷嚷,我就更大胆了,我跟他说我也不容易,他不该骂我,我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出去玩,那我就不去了,守在家里,象一个老太婆那样老死.   我爸说他没反对我出去玩,他只是不喜欢我回来太晚.我说那好吧,我以后不再玩得太晚了.   6月28日   我喜欢在寂寞的日子里想一些事情,当我发现我的所想都是不可企及时,我便怅然,无数种由怅然编织的网包围着我,使我的日子变成了浅浅的黑色,直到有一天我妈领我去上班时,我才在黑色日子的某一段落里发现了一些亮点.   以前每次去繁华的商业街时都不敢进那些装璜豪华的时装店,即使进去了也不敢多看,扫两眼昂贵的价格就吓得跑出来了.我妈说现在我不用跑出来了,她托人给我找到了工作,是红叶时装店,她说明天她要领我去上班.   我知道红叶时装店,范小佳经常去那里买衣服.为了明天上班时不太寒酸,我特意去找范小佳,我跟她说我想借一套衣服.对于女孩子来说,借衣服穿实在是一件难于启齿的事情.可是我又想不出别的办法.范小佳听说我要去红叶时装店上班,立刻很支持我,她打开衣柜让我自己挑,我挑了一套浅色的套装,试穿后效果非常好.范小佳说这套衣服就是在红叶时装店买的,她说但愿以后她去买衣服时我能给她打折.   我跟范小佳借衣服的事我妈没同意,我来找范小佳之前和我妈吵了一架.她说我太虚荣,在她看来衣服破点没什么,只要干净就行.我大声地反驳她,我就是喜欢穿新潮漂亮的衣服,衣服太土会使我没有自信甚至悲观厌世.我说不清楚自己爱穿漂亮衣服这件事是受谁的遗传,这件事似乎与我爸我妈一点关系都没有,在他们的脑子里似乎没有过时这个概念,衣服只要不坏,就永远能穿,过时?过时了就把没坏的衣服放一边不穿了,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浪费.我不知道我怎样用现代观念向他们渗透才能使他们懂得"过时"在现代生活中的份量.而事实上我的渗透都一次次的失败了,我只好跟我妈说:"你去吧,我不爱跟你说话,太累."   然后我便大哭起来.我妈马上妥协说"哭什么?想借就借,真烦人."我妈说完不再理我了。   我哭了一会儿后觉得很没意思,洗了把脸,便来找范小佳.我并没有把跟我妈吵架的事告诉小佳,我穿着小佳的衣服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时,心里很难过,衣食丰足的范小佳肯定不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衣服是什么?有的人用它御寒,有的人用它遮羞,有的人用它做为社交场合的道具.人人都在为衣食的丰足而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现在我也既将加入到这个行列中了.   小佳正在美容,她做了面膜,看上去很吓人.她说再不美容人就老了.我说你才十八岁,怎么会老.她说十八岁还不老啊,我真羡慕那些十六岁的少女.   她让我看她去外地旅游时的照片,她说跟她一同去旅游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她说这个男人正在和他老婆闹离婚,男人是为了躲开那个讨厌的黄脸婆的纠缠,才决定去外地旅游的,范小佳央求他带她一起去,他爽快地答应了.范小佳说那个男人并没有占到她的便宜,她骗他说等他离了婚,她愿意嫁给他.那男人很兴奋,他说他一定要在短时间内结束这个不幸的婚姻,本来那男人闹离婚是因为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当范小佳出现后,那个男人立刻改变了主意,青春亮丽的范小佳迷住了他,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往范小佳身上花钱.范小佳说其实男人是最容易上当受骗的,你只要用语言或者眼神去撩拨他,他就会整个身心地向你倾倒.范小佳指着一个男人的照片说:"你看,这就是他."   我感觉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我说"如果他真的离了婚要与你结婚你怎么办?"   范小佳笑着说:"林萌萌你真傻,以后我不会让他找到我的,我只不过玩玩这个傻冒,骗他给我买几套象样的衣服,你看我连手机号都变了,他不费点劲是不会找到我的."   本来我想劝劝范小佳,让她以后少干这种冒险的事,又一想自己刚借了她的衣服,不好批评她,只好和她一起没完没了地把那个傻冒男人嘲笑了一番.范小佳的父母是开饭店的,她经常去饭店帮忙,她父母很娇惯她,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性子,她缺钱花时,总是尽量满足她.   第二天我妈陪我去时装店,我让我妈先进去找经理,我在门口等她,我妈骂我是胆小鬼,没见过世面.一会儿我妈出来叫我,她说经理要给我分配工作.经理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本来我以为她会对我看来看去的,可是她却并没有怎么看我,她让我跟一个叫吴玉玉的姑娘一组,她跟吴玉玉说你带她几天.让她熟悉一下各种商品.吴玉玉热情地把我拉了过去,她让我到更衣室去换统一的工作服,我想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范小佳借衣服了,即搭了人情又丢了面子.   我妈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帮我,还不停地叮嘱我,对她的唠叨我很不耐烦,同时也怕店里的小姐们笑话我,我阴着脸让她快点离开这里,她并没有生气,出了店之后又在厨窗外窥探了我十几分钟,才面带笑容地走了.我发现店里的小姐们都打扮得很入时,在她们的映衬下我觉得自己特暗淡,我心灰意冷地听吴玉玉讲时装店的情况,吴玉玉说现在是淡季,等旺季来临时我们就能拿到丰厚的奖金了.吴玉玉是一位化妆很浓的女子,她给客人介绍服装时声调很舒缓,总是在一种亲切的劝说中打动对方,她经常主动和我说话,不厌其烦地打听我以前都做过什么.当她听说我连高中都没念完时,她立刻很婉惜地替我叹气,她说她还算幸运,读完了高中,但不是重点中学.当店里那些小姐们听说我是从南桥高中退的学时,立刻都对我有点刮目相看了,在这座城市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南桥高中是最不好考的中学,谁如果有幸在那所学校里进进出出,肯定脑瓜不是一般的聪明.   她们都替我惋惜,认为我退学是一个错误,如果不退,明年肯定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在她们的惋惜声中,我似乎更加怀念学校了,我甚至大脑中迅速闪现了几次复学的念头."能复学吗?"吴玉玉问我.   "复什么学,我喜欢这样."在吴玉玉面前我也一如即往地装出了不在乎的样子.   下班后我妈在巷子口接我,她刨根问底地打听我今天都干了些什么?还问我工作开不开心.她不问还好,一问倒使我心烦.我没有理她,任由她拉着我说这说那,她说她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庆祝我走上了工作岗位.我心想,什么破工作,也值得庆祝,又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吃饭时我装出高兴的样子和爸妈碰了杯,我说祝他们时来运转,他们说祝我梦想成真.这样一来使气份浓了很多,想想我爸我妈真不容易,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有一点社会背景,本来家境不好,我爸又受了伤,看来我早该象一个成年人那样顶家立业了.我跟我爸我妈说让他们放心,我一定让他们以后的生活越来越好.我爸喝了很多酒,后来他醉了,他边哭边骂着自己,他说他无能,他对不起我,他甚至用酒杯砸自己的那条残腿,我和我妈守在他的身边劝着他,我们一家三口就那样泪流满面地互相鼓励着,后来我爸睡着了.我妈在厨房里洗碗时,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很长时间.我觉得这个季节太沉闷了,使我总想大喊大叫,我翻了一个身,发现枕巾上全是泪水.   每次和时装店的小姐们在一起谈天时都感到很寂寞,好象永远都谈不到一起,我感兴趣的话题她们没兴趣,她们感兴趣的话题我又觉得无聊,刚上班那几天她们都抢着和我说话,日子长了,彼此间的新鲜感就没了,在她们眼里我属于沉默寡言的人,还有些高傲或胆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不过是在用假扮的高傲来掩盖自己的胆怯.   那天我下班后看见我妈在巷子附近的小卖店里买酱油,远远看去,觉得我妈的衣服很灰暗,显得整个人特别苍老.范小佳她妈年龄和我妈年龄差不多,她妈看上去却非常年轻,似乎能比我妈年轻五.六岁,我想我应该给我妈买一套象样的衣服,让她也美一美.其实我妈长得并不老,只是不爱打扮,如果她化了妆,再穿上好看的衣服,不会比范小佳她妈差多少.现在我每月发工资后都如数交给我妈,我妈总会退给我一些,让我应付日常花销.   几天后,我给我妈买了一套浅灰色的套装,我妈穿上后非常好看,她不肯化妆,我逼着她化,硬是给她描了眉抹了口红.然后我自豪地把她领到巷子里去乘凉,巷子里的妇女们都夸我妈漂亮,我妈因害羞脸都红了,她跟别人说她之所以打扮得这么古怪,都是林萌萌一手策划的.以后,我妈并没有穿这套衣服去上班,她说在工厂里干活,什么好衣服也穿不了.我告诉她可以在下班的路上穿,干活时换下来.她说太麻烦了,再说上班又这么近.我见她真的不穿那套衣服,我就威胁她说要是她不穿,我就把衣服烧了或者剪了.我妈被我吓了一跳,马上把衣服藏在了箱子里,她说,我穿,我穿还不行吗!   她虽然这样说了,以后仍然不穿,我便经常拿话讽刺她,说她赶不上潮流.我和她说以后在我的朋友面前不要穿那些分不清颜色的破衣服,给我丢脸.她并不生气,她说关键时候她会为我着想的.   从我爸我妈年轻时的照片上看,两个人都曾是很漂亮的.我爸光洁的脸上一根皱纹也没有,嘴巴有棱有角,目光明亮而自信,与现在一点也不一样.据说我爸和我妈是自由恋爱结的婚.那时我妈在工厂里上班,工厂的旁边正在盖楼,我妈每次上下班时都能看到站在脚手架上的我爸,我妈当时可能被他的勤劳和英俊吸引住了,有一次天很热,中午时,我妈鼓足勇气在厂里倒了一大杯绿豆水给我爸送去了,据说他们的恋爱就是这样开始的.当时他们的爱情遭到了我姥姥的反对,她不同意我妈找一个建筑工人,可我爸我妈还是战胜了家人的反对结婚了.   有一次我和范小佳讲我爸和我妈的恋爱故事时,范小佳笑得前仰后合.我不高兴地说你笑什么.范小佳说:"我笑你爸,你看他那么严肃的一个男人,年轻时竟然也情意绵绵过."   我虽然也跟范小佳有同感,但她嘲笑我爸我心里却很不愉快,我说:"你看到的只是我爸的另一面,我爸也有积极表露真挚情感的一面."我给她讲了几件不被她所知的我爸的事情.她说关于我爸的那些充满人情味的故事都是我编的,我因此跟她翻了脸,发誓再不进她家的门.后来她主动找我,又私下里说了一些好话我才又与她和好了.有一次见我爸高兴,我假装给他捶背,然后说让他以后快乐一点,尤其我的朋友来家里玩时希望他能让严肃的脸上挂点笑容,别总绷着老脸,让人寒心.他听我批评他,竟然呵呵地笑了,他说:"那好吧,我以后尽量高兴起来,以便达到你对我的要求,以前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你原谅,我以后加倍补赏."   7月5日   为了打发无聊的日子,我有时下班后就去图书馆看书.我并没有忘记退学时跟叶娇他们说的我将来要当作家的话.我一直认为在时装店做事是暂时的,虽然我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但我不会放弃其它机会,一个人的价值并不一定非要通过考大学来体现.   在图书馆看杂志时我看见许多文学期刊都在招收学员,那些招生启事里都说:这里是培养作家的摇篮.我虽然并不太相信这些启事里所说的各种承诺,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系统地学习点文学知识,以便为自己当作家积累财富.我经过对比衡量,选择了外地一家文学杂志,我悄悄地报了名,我去邮局寄学费时并没有和经理请假,我叮嘱吴玉玉,经理如果问起我,就说我上侧所了.   从邮局出来往回走时遇到了顾老师,他是南桥高中的语文老师.他正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是他先看到的我,他看见我后立刻大声喊我,并把车子推上了人行道.他上下打量着我惊讶地说:"你变化真大,你退学了,怎么没去跟我告别."   我一直很尊重顾老师,在南桥高中应该说他是最关心我的老师,我退学后并没有去和他告别,那是因为我内心很矛盾,我怕他会千方百计的劝我,不让我退学,那样我的决心就白下了.我也怕我当时在他面前哭出来,那样显得既软弱又没面子.现在顾老师问我为什么没跟他告别,我只能胡编一些理由来骗他.我告诉他我现在很好,上班了,又在坚持写作.   顾老师说如果当初他知道了我退学的事,他说什么也要阻止我的,他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退学,有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吗.顾老师边跟我说话边看表,他说要迟到了,不能和我多谈.他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匆匆写了他的电话,他说让我务必抽时间给他打电话,他想和我唠唠.   看着顾老师远去的背影,使我想起了许多跟他有关的事情,他曾多次帮助过我.   刚上高一时我简直迷上了看小说,对功课却有些心不在蔫.我总是把课本立在书桌上,课本正好挡住头,在课本的下方放着我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我和王军说如果老师过来巡逻的话,他就马上撞我的胳膊.王军很听话,他的信号总是发得很及时,我几乎没被抓到过.   当然有时也例外,有时王军自己也溜号,当他发现老师过来时已经晚了.有大约两次,我被当场抓住了.有一次老师没收了我的书,老师并不说什么,他可能认为把我的书没收了就足以给我打击了.我不得不一趟趟去办公室要书,我读的书都是从图书馆借的,如果丢了就要被罚款.那次我和老师说你再不给我我就要被罚款了,眼看就超期了.老师似乎并不同情我,他说没收就是没收了,不可能再给你.   后来我哭了,我一半是真哭一半是假哭,看着我凄凄惨惨地哭着一边还真诚地忏悔着时,那位老师的表情终于稍稍有些松动了.他侧过脸去问他旁边的另一位老师,他说顾老师你看我是不是该给他了.顾老师抬起头来看我,他和那位老师说你问问她以后还犯类似的错误吗.   那位老师把脸扭向我:"你以后还犯类似的错误吗?"   我赶忙谦卑地说:"老师,不犯了,老师你把书还给我吧,我肯定不犯了."   那老师又侧脸跟顾老师说:"好了,你把书还给她吧,她已承认错误了."   顾老师掀开桌子上的报纸,我看见那本书就盖在报纸下面,显然顾老师也正在读那本书.顾老师很严肃地示意我到他的身边去,他说:"这本书现在还不能还给你."   我急急地说:"为什么?"   顾老师一下笑了,他说:"因为我还没看完."他说:"这的确是一本好书,你借给我看几天好吗?"   我说:"马上就要超期了."   顾老师说:"这样吧,我明天去办一下续借手续,你看怎么样?"   我勉强同意了他的要求,顾老师见我同意了,一下子变得很高兴,他自我介绍地说我姓顾,你以后就叫我顾老师吧.   以后顾老师经常和我交换书看,他告诫我看小说要适可而止,决不能耽误了课本学习.我满口答应了.有一次顾老师把夏洛蒂.勃朗特的传记借给了我,那本书是盖斯.凯尔夫人写的,我几乎对那本书有点爱不释手,那本书中不仅写了夏洛蒂,还写了夏洛蒂的两个妹妹艾米莉和安妮以及她的弟弟,我有点被这三姐妹的才华吸引住了,我心里非常崇敬她们,我想我必须当作家,我要象她们姐妹那样写一些流芳百世的佳作.我知道自己可能有些不自量力,如果叶娇她们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但我还是认为除了当作家外,我已别无选择.   我重新找来和,我认为夏洛蒂的才华优于艾米莉和安妮.后来因为要期中考试了,顾老师特意来教室喊我出去.他把借给我的两本书都要了回去,他说考完试后再借给我.   因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看小说上,使我的功课拉下了一大块,我埋怨王军没早告诉我要考试的事情,王军说:"各科老师半个月前就多次通知了,看来你一次也没听见."   我不再理他,愁眉苦脸地望着窗外,窗外的天空很混浊,有一股烟尘正在升起,王军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怎么还不快点磨."   我只好把各科的课本分门别类地摆在书桌上,我开始临阵磨枪了.叶娇总是回过头来和我笑,意思似乎是在说有不会的地方就问她.   我其实对历史地理是非常感兴趣的,我象读小说一样的读着课本,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能引起我的兴趣,我幻想着将来自己能一一游历.而历史中的那些故事也能使我与自己联系起来,我深深崇仰着古今中外的那些名人,我潜意识里期盼着自己能成为那样的人.   那天下午上自习课时王军总是神秘兮兮地冲我笑,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说:"王军,你是不是得了某种精神疾病了,老是笑,真象我家后院的张疯子."   王军用手点着他的桌面,他示意我把头伸过去,我知道他可能又有什么新闻告诉我,我顺从地把头伸了过去,他也把头凑过来,我很担心他吃大蒜薰我,他经常吃了大蒜后薰我,把我都薰怕了.还好,他今天没吃.王军说他有好消息告诉我,我听说有好消息,立刻又靠他近了一些.他四下里看了看,他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去操场吧."   我不想去操场,怕中断了我磨枪,我说:   "王军,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王军说:"你真傻,是考试的事,题,我知道题了!"   这一消息使我为之一振,我立刻同意了去操场的建议.王军说:"我先走,隔十分钟后你再走,别忘了带历史地理课本."   王军说完便走了,他打着口哨,沉稳地走出了教室.   我焦急地看着表,刚过了九分半,便急匆匆地走出了教室.王军正在篮球架子下等我,他示意我到树林里去,在一棵大树后王军展开了手掌,我看见他的手掌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他按着手掌上的记号把我的历史书和地理书的某些地方用笔画了道道或者把某一页折了起来.他说凡是折页或是画道道的地方都是考试内容.我看着王军那神秘兮兮的样子直想笑,我说:   "你是不是又在蒙我呀?"王军说:"蒙你我是小狗,今天李老师把叶娇叫走了,一节课之后叶娇回来了,她回来后就开始在历史书和地理书里画记号,她以为她做得很诡秘,其实我在后面全看见了."   我对王军的推测半信半疑,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我和王军说了会话,便分头离开了树林.我从衣袋里拿出烧鱼片来边走边吃,我想要是真考这些题就好了.我坐在树林边的一个石凳上准备把这些题看一看.这时我看见了刘然,他也正在树林里的一个石凳上看书.我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他,我经常看见他在树林里看书,他每次都特别投入,几乎从不看周围的人和事,他是理科班的尖子生,我经常看见理科竞赛的名单上有他的名字,并多半是第一名,他学习真好,我对他的敬佩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整个下午我都坐在石凳上,一会儿看刘然一会儿看课本.我甚至想起了一首跟同学借橡皮的流行歌曲,我想我离他这么近,为什么不假装跟他借点什么呢.这样我们不就认识了吗.我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本英文字典,我想我也许应该和他借字典.   当我终于决定了去跟他借时,心却惊慌地跳了起来,我知道我没有勇气,我从石凳上站起来用爱情小说里的故事鼓励自己却都失败了.快放学的时候刘然离开了树林,我满脸通红地尾随着他,我很后悔自己错过了机会,我告诫自己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决不能错过了.   第二天便开始考试了,王军给我透露的那些题果然很准,我很高兴,怀着愉快的心情结束了考试.   一星期后公布了成绩,我除了数学不及格外其它各科都考得很好,叶娇的历史、地理都得了九十九分,当前十名的名单贴在教室里时,人们看见叶娇又是第一名.她似乎很激动,虽然已不是头一次考第一了,但她仍然很激动.她多次回过头来主动与我说话,我知道她是想听到我的赞美,我只好说你考得真好,那么难的题你却得了九十九分.   叶娇说你这次也不错呀,看来临阵磨枪还真能磨出点亮光来.其实叶娇平时学习一直不错,她不偷题也能考前五名,王军说叶娇是贿赂了李老师,才偷到题的,她这种虚荣心极强的人,不考第一她就难受.   王军总是想把叶娇偷题的事宣传出去.我制止了他.王军说把这样一件很具有宣传价值的秘密闷在心里很难受.看他闷的那难受样,我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给广播电台打热线电话,跟主持人说一下,别暴露真实姓名,这样有了诉说的对象他就不闷了.王军说我这个主意好,可是他打了好几末热线电话也没打通,后来他把事情全跟他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邻居讲了,才算舒畅起来.   数学老师通知我补考,我很发愁,其实我的59分完全可以提成60分的,以前王军得56分时老师都给他提成了60分,王军让我去找数学老师,要求把59分提成60分,这样就不用补考了.   我为了找数学老师提分,一下午去了三趟办公室也没找到老师,我听说他正在开会,我便到会议室门口等.我看着会议室那两扇肃穆的大门,我想只要一散会,这个门里就会涌出很多老师,我一想到把数学老师从那群人中叫出来跟他说要求提分的事,我就害怕,万一他拒绝了我,他肯定会拒绝我,他总是那么严肃,他不可能给我提分,因为正是他没收过我的小说.在会议室外做思想斗争时,我决心以后一定好好学数学好好学历史地理等,再不厚着脸皮来麻烦老师.   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我看到了数学老师,数学老师也看到了我,他似乎知道我是来找他的,还没等我叫他,他就走到了我的跟前.我觉得自己太紧张了,我听那老师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只好按照想好的方式语无伦次地说出了自己提分的要求.   "提分?"那老师似乎冷笑了一下,"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我见那老师往前走,我便颠颠地跟在后面,我想起王军说的话,他说能争取的就尽量争取.我跟在老师的身后一遍遍地向他下着决心,我说让他看我今后的实际行动.那老师并没有听下去,他快步地把我给甩掉了.   我站在走廊里绝望地几乎掉下泪来,我想这时王军在我的身边就好了,他的嘴那么会说,他会安慰我的.这时我听见有人喊我,我马上揉了揉潮湿的眼睛转过脸来,原来是顾老师.顾老师问我怎么了.我本来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他,这件事太丑了,在顾老师的一再追问下我只好把59分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先是批评了我,然后又说这件事由他去办,肯定能让我提到60分.我觉得顾老师说这句话时长相特漂亮,他的神态真象一位父亲或哥哥.   回来后我和王军说看来多认识几个老师确实不错.王军却摆出深思熟虑的老相说:"不敢苟同."   我想王军所持的态度是吻和了"葡萄理论,"既所谓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第二天我去找顾老师,他一看见我就说:"你不用补考了,你的59分提上去了."   我顺理成章地说了一些感谢的话,顾老师让我坐在他的旁边,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桌角,顾老师说要和我唠一唠,他说:   "听说你发表过两篇散文,能不能拿来让我拜读一下.   听顾老师说要看我的散文,我很不好意思,我说:"小孩子写的玩艺,你看了会笑我的,"   顾老师说他也做过文学梦,现在他都三十多岁了,文学梦渐渐破碎了,他说他真羡慕我这样的年轻人.他指着玻璃板底下的一张照片说:"你看,这个小动物是我的儿子,他都六岁了."   我伸长脖子去看照片,那孩子的确象个小动物,我并不太喜欢小孩,但当着顾老师的面,我还是赞美了一番.顾老师似乎对我的赞美很满意,在他看来他虽然爱好过文学却没有发表过作品,这并不太遗憾,因为他有了儿子,他的儿子不就是他最好的作品吗.由于谈到了他的儿子,使我们的谈话内容又扩大了范围.顾老师说他已和数学老师打了招呼,让他以后多关照我.   以后数学老师确实很照顾我,经常耐心地给我讲题,问我听懂了没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看顾老师的面子.我离开学校后再没有见到过顾老师,有时我能想起他来,但只是想想而已.   我端详着顾老师给我的电话号码,我决定在方便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   我回到时装店时,吴玉玉和我说经理生气了,经理说我去厕所时间太长了.我厚着脸皮跟吴玉玉说:"嗯,时间是长了点."   以后,经理经常找茬批评我,不是说我对顾客态度不好就是说我卖货时宰客宰得太少.有一次我把一件卖了好几年也没卖出去的风衣按进价给卖了,经理听后非常生气,她说要是能按进价卖她早卖了,哪有象你这样做买卖的.   我以为一气之下她会炒我的鱿鱼,可等了好几天也没动静,我心里骂她是奸商,但也就是在心里骂一骂,为了拿她的工资和奖金,我只好忍气吞声地出卖劳动力.   吴玉玉说她其实早就不想在时装店干了,她到这里上班只不过是为了实习,因为来之前她就打算自己开一间时装店,在这里积累些开店经验,等时机成熟时就筹备开业.我很佩服吴玉玉的这一点,她到底比我大,能自己顶起一块蓝天来.我跟她说,你要是当了时装店经理可别也成了奸商.   7月10日   自从报了文学函授以后,我经常收到杂志社寄来的辅导教材,我的辅导老师姓王,我管他叫王先生,我一边自学辅导教材,一边频频地往王先生那里寄习作.我每次寄去的习作王先生都细心修改,然后把修改意见寄给我,经过几次通信后,我隐约地感到王先生对我似乎有些偏爱,这很可能是我的错觉,也许他对每一位由他辅导的学员都很偏爱,这些学员怀着强烈的求知欲花了钱报名学习,如果再得不到辅导老师的偏爱,以后谁还能再报名呢.王先生每次把修改好的习作寄给我时都另外再给我写封信,信里除了谈文学外有时也谈一些别的,比如有一次他在信中说他每天上下班都要坐地铁,地铁上的人很多,有时能找到一个站的地方就不错了,他说人们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而要走到街上挤到地铁里呢,还有那些外地人,他们象潮水一样涌进了这座城市,他们还以为这座城市能给他们带来什么,这想法太幼雅了,难道命运能够因此改变吗?那次王先生把信写到这时就忽然打住了,可能是他忽然想起了别的事情也可能他不想再写了,他说此致.敬礼.王凡.   我在寄习作时通常也附上一封信,我总是想王先生那么忙,哪有时间细读一个学员的信,光是那频频寄来的习作就够烦人的了.我给他写信时无非是告诉他我都读了什么书,看了他修改的习作后我都受到了些什么启发等.王先生说我的文章写得很好,他鼓励我投稿.   两个月后,我在函授班学员的内部期刊上看到自己的一篇散文发表了,看到那篇文章后我很羞愧,因为里面有一多半内容都是王先生给改过的,经他修改过的文章立刻读起来朗朗上口了.因散文后印出了我的地址,所以我收到了很多学员的来信,这些信都是从全国各地寄来的,有的人甚至在信里称我为老师,我读着信时脸都有些红了,当然还有几分自豪在心里藏着.我央求我爸订了一个小信箱挂在房门外,这样邮递员来送信时就不用我爸拄着拐仗出来取了.   邻居们对于我家门口忽然出现的信箱很好奇,都想凑上来问个究竟.我妈搪塞说是我爸怕寂寞订了份晚报,在家打发日子.有的邻居私下里说一个大老粗还想看报,真会装.我问我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邻居那信箱是我的.我妈面有难色地说:"我是怕你万一当不成作家,让邻居们看笑话."   听了我妈的话我觉得有道理,我说:"妈,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我妈说:"我这老脸值几个钱,最关键的是你自己的脸."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听我妈说:"人活一张脸,什么时候你混得有头有脸了让你妈沾点光."   刚收到学员的来信时我总是热情地每封必复,后来发现这些学员的水平有高有低,我便打定主意有选择地复信.与那些写作水平高的人通信肯定能提高我自己的水平,当然在我选择的复信对象中也有人家放弃我的,只与我通了两三封信后便不再回信了,可能是觉得与我这样的人通信没劲,或品味不够.我特意找出了以前的地图册,把与我通信的学员的地名用笔做了记号,面对这些天南海北的朋友,我爸很迷惑,他说连面都没见过,却疯了似地我给你写封信你给我写封信,这有意思吗?   我曾把朋友给我写的信给我爸看过几封,我爸看后更害怕了,他说让我小心点,别上了坏人的当.其实我还没把那几封求爱信给我爸看,如果给他看了,他还不得吓失眠呀.我早就听小欢说过,她说搞文学的人都感情丰富,还易于暴露情感.曾有好几个陌生男人看了她发表过的文章后给她写信,并且第一封信就开门见山地向她求爱.   其实在通信这件事上我是很谨慎的,尤其对那些唐突的求爱信,我一概一笑了之,以后不再回信,对方便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那天我下班后正往家走时,我妈忽然从巷子里冲了出来,她小声跟我说:"不好了,有一个和你通过信的外地男生来找你了.正在咱家等你."   我一听也吓了一跳,我虽然和朋友通信,但并不希望谁唐突地来找我.况且还是外地的.我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我摇着我妈的肩让她给我想个办法,我妈说:"既然来了,躲也躲不过去,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那个男生说他叫杨进.我坐在他对面在大脑里搜索这个名字,杨进,我很快想起来了,我的确和他通过信,但只通过两封就没再通.他和我同岁,浅黑色的脸上挂着稚气未脱的神情,他说他正在附近的一个城市里打工,顺便来看看我.我拿出一些水果给他吃,没话找话地和他聊着,我爸和我妈好奇地在房门口那里探头探脑.一会儿我妈说饭做好了,让杨进一起吃,杨进并没有拒绝,很自如地和我们全家一起吃了饭,吃完饭后我送他去旅馆.在旅馆里他拿出他写的诗给我看,他说让我给他改一改.我发现杨进是一个好沉思默想的男生,虽然才十八岁,但言谈中却流露着令人惊奇的成熟,我在心里暗暗地佩服着他,我从来都没给谁改过诗,我跟他说我的水平还不如他,不敢给他改.他从那些诗中选出其中的一首硬让我提点我的看法,我一看那首诗很晦涩难懂,又不好意思说我看不懂,便乱说了几句搪塞他,他听完我的评论后,笑着说我把他的诗理解错了,他说他的诗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便顺着他说那你的诗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讲讲吧.   他立刻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起来,我心想他原来根本就不是想听我的意见,而是想借这机会为他的诗找一个听众,他的确是一个早熟的男生.我猜想他曾经受过什么挫折,他是那种不会轻易向别人表露心迹的人,但他内心有深深的痛苦,我很想使他快乐起来.他的房间里住着四个男人,另外三个男人看我俩谈论诗歌,都用敬佩的目光打量着我俩,杨进并不在意别人的打量,他沉浸在他的诗歌中,他说他一直在试图用诗来表现人性.他说他的辅导老师也是王先生,他说王凡是色鬼,专给女作者发作品,男作者的作品他连看都不看.他把王先生说得这么丑恶,我心里很不高兴,但仍然礼貌地对他微笑着.   我跟他告别时他问我明天能不能陪他游览一下这座城市,我说:"不行,我明天还得上班."   他恳求说:"我希望你能请假,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只有你能给我指路."   他说这话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当时我们俩个人正站在路灯下,他说他是一个孤儿,小时候他叔叔收养了他,现在他十八岁了,主动走出家门,在异乡打工,他相信靠自己的劳动,他完全能养活自己,他说这样的生活很有意思.   我充满同情地看着他,我想他也是个有自尊心的人,我不该伤害他,我说:"那好吧,明天我请假陪你一天."   他竟然是个孤儿,和他相比我幸运多了.每次当我的目光与他忧郁的目光相撞时,我都决心帮他做点什么,如果我的友谊能使他目光里的忧郁稍稍减弱,那该有多好.而杨进却说这忧郁是他八岁时就有的,想让它消散,并不是易事.   第二天我陪他看了几处名胜古迹,我知道他的经济状况并不宽裕,所以吃饭游玩时我都抢着拿钱.一天下来.我的一个月工资也花得差不多了,虽然跟他在一起很快乐,但我还是希望他快点走,我承认他的深沉吸引了我,而主观上我并不想被他吸引.   后来我把他送到了火车站,在候车室里等车时,他从旅行包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本子,他把本子递给我,他说这本子是送给我的,希望我能在这本子里写满有力度的作品.我收下了他的礼物,我也想送他点什么.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他什么都不缺,他伸出双手,他说你看我的手,有这么多伤,我什么活都干,因此我什么都不缺.杨进说他是一名搬运工.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肯定不会让他受这样的苦.   看完杨进的手之后,我们俩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其实我很想了解一下他的过去,但他说过去是伤口,他不愿回忆.   后来火车来了,杨进在站台上奔跑着寻找属于他的车厢,我看着他的背影,瘦窄的肩膀,细长的脑袋,很难想象在他瘦弱的身体里蕴含着那么多超凡脱俗的想法.火车开走时,我和杨进只是默默无语地挥着手,谁也没再说什么.   杨进走后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看着空荡荡的站台和古板沉寂的铁轨,我心里很明白我是怎么回事.   现在我坐在灯下写日记时忽然发现自己这次通篇写下的不是刘然,而是杨进.这对刘然太不公平了.杨进肯定没有涉足过爱情,我很想在以后跟他的通信中谈点跟爱情有关的事情,其实我觉得很好奇,想知道十八岁的杨进是怎样对待爱情的,我想在这件事上,他肯定不及我成熟,我掂着自己手里的日记,这本沉甸甸的爱情日记,记录着我对一个男生的单相思,它使我过早地成熟了.   第四部分:第37节:对爱情仇恨   第二天在时装店里我把杨进的事讲给吴玉玉听了,吴玉玉很羡慕我,她说:   "你们真浪漫,千里迢迢来相会,太有意思了."   吴玉玉经常把我写文章和发表作品的事向时装店的小姐们透露,那些人听说我的名字变成了铅字,简直羡慕死了,几乎都把我当成了作家.她们有的人故意跟我套近乎,以跟我是好朋友为荣.经理听说这件事后也对我转变了态度,她专门找我谈了话,她说:"现在社会上象你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太少了,你好好写吧,我相信你肯定会有出息的."   在他们看来,只要名字变成了铅字,将来就一定能成为什么什么.   后来杨进给我写来了很多信,他每次的信都写得很长,但很少谈及个人的情况,他总是在信中阐述他对人生的观点以及未来文学的走向等问题,他的信虽然看起来很枯燥,但我却读得津津有味,我每次读信时,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充满哲理的句子就是那位稚气未脱的窄肩膀的小男生写的,他深遂不俗,才华横溢.   他说他挣的钱都花在了旅游上,他最酷爱旅游.其实我很希望杨进旅游时能约上我,我也曾在给他的信中流露过这个想法,但杨进却没有在意我含蓄的请求,他一直都没有邀请我.   7月16日   自从到时装店上班后,我几乎没再去找过范小佳,她倒是来找过我几次,跟我说要买这样或者那样的衣服,问我们店里有没有.我说:   "你自己去看吧,到时候肯定能给你优惠价."   那天我在家整理自己的抽屉,发现了从王军那里借来的磁带,我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我没想起过把磁带还给他,我把磁带放在手提包里,准备哪天下班后给他送去.   我给王军送磁带那天正好是周末,我敲王军的门,敲了很长时间他才来开,我能看出他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王军一看是我,立刻变得有点拘促不安的样子,他说:"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房间里这么乱."   我说天还没黑你怎么就睡觉?他说今天是周末,放学又早,这段时间学习很紧张,很疲惫,我就早早睡了.   我因打扰了王军睡觉,觉得很不好意思.王军说没什么,我这么胖,少睡点觉兴许还能减胖.王军说着把桌上的两瓶药放进了抽屉里.我说你还吃药啊,是什么药?我拉开抽屉去拿那药,他拦住了我,他越是拦我我越是想看,把药抢过来一看,原来了减肥药.   王军满脸通红地说叶娇她们总骂我是白猪,我都不想活了.我说这减肥药真能减肥吗?王军说我都吃了三瓶了,你看,还是老样子.我打量着王军,发现他似乎比原来瘦了一些,我说你看起来好象瘦了一点,你看你的脸比原来小多了.   王军摸着自己的脸摇头说,你别骗我了,我每个月都称体重.王军说他有一个小学时的同学明天要请他去滑旱冰,他问我去不去.我说我又没有星期天,去不了.我说你小学时的同学怎么想起找你玩了?王军说他也是南桥高中的,在理科班,那天忽然在操场上遇见了,他叫刘然.   我听王军说他叫刘然,立刻吃了一惊,我想肯定是听错了,"哪个刘然,是那个理科班竞赛经常拿第一的刘然吗?"   王军说原来你认识他,就是那个刘然,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以前他长得矮胖,我长得细高,谁知现在我俩调了个,他细长我矮胖了,这命运太不公平了.   王军认识刘然,这真是我始料不及的,面对刘然小时候的邻居,我一下子想问许多刘然小时候的事情,又一想这样问肯定会引起王军的怀疑,我假装心不在蔫地说,他小时候长得好看吗?   王军拿出一本影集来.他说上次我不是给你看过他的照片吗,你看.就是他,他那时叫二小,你看他多象个胖土豆.原来刘然就是他曾说过的二小,他的确象个胖土豆,如果知道他是刘然的话,还真能从这胖土豆上找到点他现在的影子,这些照片太有意思了,我真想从王军的影集里偷几张,又怕被王军发现.我想我应该把王军支走,这样就能偷照片了.我说王军,你能不能给我倒一杯水呀,我渴了.   王军说当然可以,家里正好有茶.王军说着去了厨房,我迅速选了两张照片放进了自己的包里.等王军把茶端来时我已经不再看影集了.   王军说有一次叶娇骂他是胖猪,他一气之下去操场上跑了五千米,他说那天把他都给累趴下了,正是夏天的正午,他边跑边在心里诅咒这多余的胖肉,结果第二天他没起来床,请假在家歇了一天.王军说你要是还和我是同桌就好了,叶娇欺负我时就会掌握点分寸.   我因手提包里有了两张刘然小时候的照片,所以对王军减肥的故事已毫无兴趣了,我跟他说天太晚了,我该回家了.王军说他送我.他一直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我把时装店的地址告诉了他,让他如有事就去找我.   王军说最近学习太忙了,他去找我的可能性不大.王军说这话时,目光里充满了对我的羡慕,我俩站在路灯下告别时,王军说他减肥的事只有我知道,他叮嘱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叶娇她们,我答应了他.   虽然已经很晚了,我仍然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这本日记,我把刘然的照片贴在了日记的扉页上,刘然这枚胖土豆,让我看得如醉如痴,我想如果再有一张他现在的照片就好了,明天刘然要和王军去滑旱冰,兴许能照相,如果照的话,我决定和王军要一张.我打开日记,心里立刻有许多话想对刘然说.   刘然,今天从王军那里知道了一些你童年的事情,看来你的童年是很快乐的,我真后悔那时没认识你.自从退学以后我仍然能经常想起你来,只不过没有在学校时想起的多.在学校时我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你,每次见到后心中都会莫明其妙地紧张一阵,现在我好多了,可能是走上社会后接触的人多了一些,使我能正确地看待我对你的相思了.   自从我在舞厅里认识了孟伟之后,我可能被他表面上的一些诱人的假相吸引住了,我差点被他骗了,而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还好,我及早地识破了他的诡计,没有被他占到便宜,我早就决定把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你,但愿这梦想能成真.   自从退学后,我只见过你一次,那是在书店,我正在买书时看到了你,我想那不是刘然吗.我立刻从书架上移开目光专注地看你,你并没有看见我,既便是看见了,你也不会认识我.你认真地在书架上寻找着,你通常戴着眼镜,一看就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书生.我偷偷地看着你,心中浮泛起一种沸沸洋洋的感动,同时也有一种忧伤在里面,我想忧伤是一种正在成长的东西,这残酷的成长使我在彻夜难眠的时候充满了对爱情的仇恨.   第四部分:第38节:人生哲论   那天我看见你买了一本书后就匆匆地离开了书店,我跑到厨窗那里目送你,看见你骑了车子快速地走远了.我因意外地遇到了你,而使心绪再次波动起来,这可笑的单相思,使我寂寞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浪漫的颜色.   当你在我的视线中消失后,我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受,觉得你似乎离我更远了.我,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女子,怎能和你这个未来的高材生相提并论,我的自卑无形中被放大了许多.也许我太高估了自己,以致于有些不自量力.这时我倒真很赞赏叶娇,她一直都那么纯洁,从没发现她对哪个男生产生过类似爱情的东西,她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学习上,其实如果她愿意,她立刻会迎来众多男生的注目.   刘然,我在前几篇日记里如实地向你汇报了我每天的所思所想,那些看起来极其琐碎的东西也许几年后会被你真诚地阅读,当然,也可能会有更坏的结果,在茫茫人海中你我未能相遇,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一直把你看成目标远大的人,如果你我真的未能相遇,那么只要偶尔能听到你不凡的行踪和业迹,我就知足了.祝你好运!      7月30日海滨城市的笔会   王先生给我来信说过些日子函授班要开一次笔会,在二千多名学员中选拔三十名来参加笔会,他说他推荐了我,让我有一个思想准备.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高兴,但我并没有告诉别人,一是怕万一选不上,二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过多地表现自己.   半个月后我果然收到了参加笔会的通知,当时装店里的人听说我要去一个海滨城市参加笔会时,都围过来向我打听细节,他们中许多人头一次听说笔会这个词,"笔会?什么叫笔会?比什么?"   我收到的笔会通知单在他们手中传来传去,最后传到了经理手中,经理很爽快地批准了我的请假.   我从初生长到十八岁,几乎没离开过这座城市,这次去参加笔会,我妈很不放心,她问我用不用她送我去.我把她回绝了.我说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们不必替我担心,象什么,开笔会,带个妈,让人笑掉大牙.   我来到那座海滨城市时已经是下午了,我打了车直接来到了指定的宾馆,我问笔会登记处的人谁是王先生,那人说哪个王先生?我说王凡.那人说王凡没来.我听说王凡没来,一下子觉得很孤独,我一个人也不认识,要多难过有多难过.他们说我住201房间,我来到201房间时看见屋里已有了三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两个年轻的,年轻的女子中一个好看一个不好看.我把旅行包放在地上,收拾床,我看见床单很脏想让服务员给换个干净的,这是我妈多次向我交待的,她说脏床单上有性病.服务员听说要换床单一下子很不高兴,她说就你事多,人儿不大事儿多,明天再换吧.   第二天,有人把我们叫到了一个会议室样的大房间里开会,我们都做了自我介绍,在这些学员中我竟然看到了杨进,他在远处看见我后向我无声地点了点头.   开完会后杨进跟我来到了我的房间,他跟我讲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他问我他送给我的那个本子是否写满了.我说还没有,等写满了一定让他过目.   在改稿会上,我认识了几个有点名气的作家,他们有的很高傲,有的则平易近人.笔会中还请来了几个文人给我们讲课,这些人中有几个是学校语文课本中文章的作者,我很敬重他们,远远地看着他们,虽然普通,却名声不凡.   有几位比较突出的学员的作品被重点进行了修改,并将推荐到知名刊物发表,我的作品没被推荐,小欢和杨进的作品都被推荐了.我看出自己与那些人确实有着一定的距离,我的东西写得太浅了,缺少内涵.我把杨进的小说拿来一遍遍地读着,他写得真好,他的写作天赋显然要比我高得多.   我曾跟杨进通过很多信,但杨进从没在信中评说过我,他可能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听众,听他晦涩难懂的人生哲论.   因为住在海边,大家每天都去游泳,我不会游泳,同屋的大姐教我,因为我胆小,迟迟没有学会.有一个从广东来的男人,他说他教我,他其实写小说已小有名气了,他能教我游泳,我觉得有点受庞若惊,可是他教了我两天后,我发现他这人不太地道,经常在水里时错抓我的身体,我想他是有意的.我虽然不太了解男人,但对他这种卑鄙的小人动作我还是能识破的.   他每次教我游泳后都说要请我吃饭,但都被我拒绝了.大姐也说别跟那个广东男人学了,我看他对你不怀好意.就这样我没学会游泳.   广东男人又来找过我几次,都被大姐给挡了回去.有一次广东男人把大姐推到一边,他说他要单独跟我谈谈,大姐看他喝了酒没敢再挡他.他跟我说他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他让我选两篇我认为不错的文章给他,他带回去后给我发表.有人主动说给我发表作品我当然会高兴了,况且他本人就是编辑.我在自己的作品里很认真地选了两篇后郑重地交给了他.他凑近我小声说杨进曾拿了一篇小说让他给发表,他没同意.   他凑近我时,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酒味.我捂着嘴说:"你酒味真大."   他说他是多喝了点,他看屋里没人,竟然过来搂我,我立刻跳了起来,大喊大叫地让他走开,他说你别喊,林萌萌你别喊,我爱你.   他边说边向我扑来.正在这时大姐她们回来了,广东男人停了手,他说让我出去,他有话要跟我说.我躲在大姐的身后让大姐快把他赶走.大姐立刻笑着去拉他,大姐说你先去门口等她,她马上就去.我也假装笑着说,对,你先去外面等我,我一会就去.那男人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后出去了,他回头说我在楼下等你.   把那男人打发走后我们就关紧了门睡觉了,广东男人敲过几次门,我们没理他.   开联欢会时大家都出了节目,轮到我时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让我唱歌,我只好硬着头皮唱了,唱完一首后在场的人都说我唱得好,让我再唱一首,其实我从小唱歌就很好,这几年因为学习忙,几乎不再唱歌了,没想到几年不唱了,今天一唱仍然很好听,因为唱得好,使我找回了一些自信.和别人说话时的声音也仿佛忽然提高了度数.   我发现来参加笔会的这些人都很会交朋友,没几天功夫就有几个女作者和几个男作者好上了,看他们那亲热劲好象已经恋爱好几年了似的,有的辅导老师也私下里和女作者约会,我想这哪里是恋爱,这不是乱爱吗?曾有好几个男作者想接近我,都失败了,因为任何人约我出去玩时我都没同意,这是我来之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的,她说不让我随便和哪个男人单独出去.   第四部分:第39节:绝望的心情   笔会结束后,大家都互相写了留言.广东男人醒酒后没再理我,给我发作品的事自然也就泡汤了.   我走时广东男人说要去车站送我,我惋言谢绝了他,他又拉着我的手求我给他写信,我没有理他,挣脱了他的手,艰难地拎着给我爸我妈买的沉重礼物追赶汽车去了.   8月2日   那天当我一个人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时,心中很忧伤,看着车窗外热闹纷繁的景致,越发看到了自己的孤独,一路上我都在沉默不语,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开笔会回来后我给时装店的伙伴们带回了许多小纪念品,他们都非常高兴,争抢着看我带回来的照片.吴玉玉把我叫到一边,她神秘兮兮地说曾有一个男人来找过我."什么男人?"   吴玉玉说长得又白又胖的男人.她一说这特征我就知道是王军.我笑着说,他是王军,你怎么能管他叫男人呢,他只不过是一个男孩.吴玉玉说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以为他是男人呢,当时我告诉他你去开笔会了.他说那他以后再来找你.这时我才想起,我忘了给王军买礼物了,王军经常跟刘然在一起,我真希望在去给王军送礼物时能见到刘然.   有时我觉得未来很渺茫,不知道将来会怎样,我想只有多学本领,才能把握自己的未来.其实我每次下班后,走在温暖的街灯下时,都在忧心重重地思虑着自己的未来,我几乎成了这沉重思索的俘虏.   以前我写了很多诗和散文,自以为很了不起,但这次笔会中,使我开了眼界,我发现很多作者的作品都写得很好,跟他们比我简直太渺小了.我喜欢读小欢的小说,我特意把她的小说复印了几篇,回来后认真地读着,然后又模仿着她的样子写了起来.我每次写文章时,我妈我爸都不敢打扰我,在他们看来,读书的人是最了不起的,他们听说我要当作家,既惊喜又疑惑.我妈老是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大老粗的家庭怎么能产生作家.然而,他们每天晚上看着我勤奋写作的背影时都暗暗相信,作家梦可能就要实现了.他们永远也读不懂我苍茫绝望的心情.   虽然我的父母并不太懂得我所从事的事情,但我仍然经常讲给他们听.当我把我发表的作品给他们看时,我看见我爸激动得手都颤抖了.有一次我妈说我写作是受我爸的遗传,我心想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吧,但又不好反驳我妈,怕我爸听见了会生气.我妈说我爸的语言表达能力特强,如果当初他不当建筑工人,而是当了别的什么,他很可能也会从事写作.我并没有接我妈的话茬,我爸语言表达能力强这不假,但他在合适的机遇下能写作,这倒使我不敢苟同.我爸连小说都很少看,他能有什么文学天赋.   自从我上班后,我家的境况有了很大的改善,紧巴巴的日子透了亮,我爸和我妈往昔凝重的脸已不再凝重,时常有层层笑意从脸上飘过,我感到很欣慰,也许我退学退得值,他们脸上的笑意不就是对我退学的回报吗?现在,我爸每天早晨都去公园锻练,他的腿比以前好多了,他说别人不是背地里管我叫陆腐子吗?我一定要把这口气争回来,我和我妈都希望我爸早日告别陆腐子,象正常人那样走路.   8月6日   今天,时装店忽然被查封了,经理被抓了起来,据说是偷税漏税和卖假冒名牌.我们一下子失业了,站在时装店的门外我们气愤地骂着经理,这个守财奴,她怎么能偷税漏税,她怎么能拿假货欺骗用户.等大家把能骂出来的话都骂完之后便各自散去了,大家互相留了联系电话,说是回家等通知,等经理放出来后就能继续开业了.吴玉玉把我拉到冷饮店,她说:正好,我想辞掉不干了,我准备干点别的,自己开一家时装店.   我也惩能说,停业就停业,有什么了不起的,正好在家歇几天,看看书,听听音乐,陶冶一下情操.   一想到自己能歇几天了,觉得特别幸福,在时装店,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跟吴玉玉说我先朦头大睡几天,否则总感觉缺觉.吴玉玉说她也先睡几天,然后考察市场,筹备开店的第八章:不可自拔的迷恋   杨小阳正躺在被子里看日记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一看号码,是小欢的号,小欢的电话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他不想接,他正在为林萌萌着急,因为林萌萌的日记中说她所在的时装店关门了,她又要面临着失业,他想接着看下去,看看林萌萌能否找到新的工作。   而手机的铃声不停地响着,他想关机,又怕日后小欢会和他算帐,他看着那手机,就是不接,看它能响多久。一会儿,终于停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杨小阳重新梳理了一下思绪,接着往下看。   可他刚看了几个字,手机又响了,一看还是小欢的号,也许小欢是有什么事找他吧,不会是上课的事,他从学校出来时,已和老师请好了几天假。他决定接小欢的电话,他想,不管小欢求他干什么,他都会推掉的。   他一接电话,就听小欢在电话里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小欢叫道:杨小阳,我还以为你聋了呢,你怎么不接电话?   杨小阳捧着林萌萌的日记,根本无心听小欢的尖叫,他只想马上结束和她的通话,他   懒洋洋地说:快点讲,有什么事,我还忙着呢。   小欢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她说:杨小阳,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吃薯片时一不小心中了个大奖。   大奖,什么大奖?这个消息多少让杨小阳有了点兴趣。   小欢叫道:免费双人游,杨小阳,你听清了吗,是双人旅游,今天是最后期限,我要请你陪我去,听说要去看大海。   原来是这件事,杨小阳总算听明白了,小欢中了免费双人游,要让他陪她去。这他可不能去,他不能耽误了看林萌萌的日记,他要在林萌萌回来之前把日记送回去。   想到这,杨小阳拒绝了小欢的邀请。   小欢一听,她说:你帮我摆平了五百美金的事,我一直想感谢你,杨小阳,给个面子吧。   杨小阳坚决地说:不行,我去不了,我有别的事。   小欢大喊大叫地说:我知道你在家里,现在我已站在你家门口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小欢说着挂断了电话,紧接着杨小阳听见自家的门铃响了。   小欢的这一举动着实把杨小阳吓了一跳,他慌忙跳下床,将林萌萌的日记压在了枕头底下,他穿着睡衣去开门。   小欢站在门外,一身旅行者的打扮,背着双肩包,脸上满是喜气。她看见杨小阳穿着睡衣,她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觉,赶快穿好衣服跟我走。   小欢说着已进了屋,杨小阳说:你还是自己去吧,我不想去。   小欢生气地过来扒杨小阳的睡衣,她说,别废话了,去晚了旅行社的车就走了。杨小阳躲着小欢,他害怕小欢真的把他的睡衣给扒了,那他的样子将会很难堪。   小欢跑进了杨小阳的房间,将他的衣裤找出来让他马上换,杨小阳在心里惨叫着,可不换不行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紧了门换衣服,心里仍然想着怎样才能临阵脱逃。   小欢说你什么都不用带了,我都给你带好了,她说着将穿好衣服的杨小阳拉出了家门。他们打了车,直奔旅行社去了。   一路上,小欢兴致勃勃地讲着她中奖的经过,她正在吃一袋薯片,她说,你看,就是这个牌子的薯片让我中了大奖。   小欢平时总爱吃各种零食,杨小阳想她之所以长那么瘦小,肯定就是因小食品吃得太多了,影响了她的发育。   看着小欢喜出望外的样子,杨小阳有点心软了,他想,还是陪她去吧,如果他真的临阵脱逃的话,小欢也许会恨他一辈子。   他们要坐旅行团的车去看大海,杨小阳一看,满车的人都是吃薯片中奖的,他们在一起热烈地交流着吃薯片的体会,小欢边吃薯片边和周围的人兴致勃勃地聊着。   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小欢可能说得有点累了,她让杨小阳给她拿瓶饮料,杨小阳立刻拉开旅行包给她拿了一厅饮料,小欢喝饮料时,杨小阳说他有点困了,小欢把肩膀歪了过来说,那你就靠我肩膀上睡吧。   杨小阳靠在小欢肩膀上睡觉时,小欢觉得很寂寞,她左顾右盼地想找一个新的听众,终于她又和过道那边的一个人搭上了话,她扭脸和那个人说话时,因为身体时不时地扭动,把杨小阳弄醒了好几次,他睡得很不舒服,他想跟小欢发火,又觉得不合适,他一生气索性不睡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排人的后脑勺发呆,一会儿,小欢扭脸问他:你怎么不睡了?你不睡我睡。   她说完便靠在了杨小阳的肩上,为了不影响小欢睡觉的质量,杨小阳一动也不敢动,他看见小欢不仅睡着了而且还流了哈喇子。正当他观察小欢的睡态时,忽然发现车窗外有一群羊,杨小阳伸长脖子看时,听小欢哼哼了两声,他立刻把脖子又缩了回来。   中午的时候,车到达了一个海滨风景区,据导游讲他们要在这里逗留两天,以便尽情地观赏大海的风光。他们先到宾馆住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大家便疯了似地向海边跑去,小欢拿出游泳裤来给杨小阳,她告诉杨小阳,这游泳裤是她特意给他买的,杨小阳立刻假装有点受宠若惊地笑着说,你真好,我谢谢你了。杨小阳换上游泳裤后,有点羞于见小欢了。而小欢则很大方,穿着游泳衣在他面前来回跑着。   杨小阳因不会游泳,便一直坐在岸上看别人游。小欢不仅会游,而且还游得很好。她穿着游泳衣,和几个女伴前呼后拥地滑入了水中,他觉得那些女的一个个都很难看,和电影上那些穿泳装的演员一点也不一样,这可能就是凡人和演员的区别。单薄的小欢穿着游泳衣时,身上并看不到什么曲线,杨小阳对她的身材感到不太满意。   小欢见杨小阳孤伶伶一个人坐在岸上,心里很过意不去,她未经杨小阳同意偷偷给他租了一个救生圈,硬把他拉下了水。杨小阳很羡慕那些会游泳的人,他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泳,他浮在救生圈上接受小欢的初级辅导,小欢一遍遍地给他做着示范动作,可他就是领会不了,杨小阳想原来游泳的学问也很大,早知这样,还不如先买本游泳方面的书学一学,也不致于让小欢这么费神。但他知道小欢是那样的愿意教他,她借着教他游泳的机会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他心里很明白小欢的用意。   晚上,在宾馆外的亭子下乘凉时,小欢给杨小阳介绍了几个刚认识的伙伴,杨小阳因为一时找不到和这些伙伴谈论的话题,而苦恼了一会儿。他从不吃薯片,小欢硬塞给他一包,让他细细品味,她说如果你品出了味道,你就会疯狂地爱上它。而顽固不化的杨小阳品了一天,也没品出什么味道来。   第二天他们租了一条船去远海玩,一望无边的大海,翻滚着雪白的浪花拍打着大船,小欢第一次见到大海,兴奋得直叫。杨小阳靠在船沿上让小欢给他照相,小欢说让他笑,他咧了好几次嘴,小欢都说不自然,小欢说求求你了别笑了,否则会把别人吓着。杨小阳承认自己这时不想笑,他老是想着林萌萌的日记,始终没有真正投入到和小欢的双人游之中。   傍晚在沙滩上举行了一个小型联欢会。每个人都出了节目,轮到小欢时,她大大方方地唱了首歌,杨小阳认为她唱得不怎么样,看来她没有什么唱歌天赋,她唱的歌跟林萌萌唱的简直就没法比。轮到杨小阳出节目时,他说他不会唱歌,说话还行,他说,我讲个故事吧。   他的故事刚开头,大家就起哄说不行,这个故事太旧了,谁都听过。杨小阳挠着后脑勺犯愁地说,那怎么办呀,我就这一个故事,要不我跳舞吧,杨小阳把脸扭向女士们,问谁愿意当他的舞伴,女士们只是笑,谁也不肯挺身而出。杨小阳说,你看这就不怨我了,没人跟我跳,我一个人怎么跳?   这时有一个厚脸皮的男士站出来说,咱俩跳吧,我当女的,你当男的。因他们两人都不太会跳,所以跳起来时动作非常滑稽可笑,大家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最后小欢主动换下了那男士,小欢和杨小阳跳舞时,立刻迎来了掌声,大家都说这对情侣跳得好,人们都把他俩当成情侣了。   晚上,小欢领杨小阳到女客房间打扑克,杨小阳没有玩,他站在小欢身后看,小欢玩扑克时特别投入,出牌时总是左思右想的,杨小阳说我就烦你这点,不赢房子不赢地,随便出牌得了,有啥拿不定主意的。   每次杨小阳说小欢时,小欢都恨恨地瞪杨小阳几眼,小欢说:闭上你的臭嘴,你有什么权力管我出牌。杨小阳也不示弱,他说:我就看不惯你那举棋不定的样子,你看你,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输。   最后小欢终于让杨小阳给气得不玩了。小欢把牌往桌上一扔,到自己的铺位上生闷气去了。马上有另外一个人捡起了她的牌,兴高采烈地玩了起来。杨小阳站在小欢的床边,小欢只生了一会儿气就好了,她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问杨小阳她是不是晒黑了。杨小阳说,嗯,是有点黑了。你看我呢?小欢说你没黑,你多精啊,整天都戴个太阳帽,根本晒不黑。   旅游结束后,他们没有坐汽车返城,他们改坐火车,杨小阳很喜欢坐火车,以前他很希望自己考大学能考到外地去,每年寒暑假往返一次,旅行的感觉真不错,在远离家乡的淡淡惆怅中享受自由。谁不愿意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解一下他乡的风土人情呢。   小欢坐火车时很沉默,她好象在想什么心事,她注视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村庄和绿地,表情既古板又严肃。杨小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倒很希望小欢能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在没有小欢干扰的情况下想点自己的事情了。   火车到站后,小欢说她不想马上回学校去。   杨小阳说:那你想去哪,你的家又不在本市?   小欢调皮地说:我的家是不在本市,可你的家在呀,你为什么不请我去你家坐坐?   小欢的话让杨小阳心里一惊,是呀,人家小欢都请他出去玩了,他也该请小欢去他家坐坐呀。可是他想到林萌萌的日记还在他的枕头底下藏着,万一小欢发现了这件事怎么办?   还没等杨小阳考虑明白时,小欢已打了车催杨小阳快上车去,小欢霸道地告诉司机往杨小阳家开。   杨小阳把小欢领进家门时,他奶奶正在家里,奶奶一看杨小阳领女孩子回来了,非常高兴,她想这一定是杨小阳的女朋友了,她拉着小欢的手说: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小欢很会来事,她夸奶奶长得年轻,她还下厨房去给奶奶烧了一个她的拿手好菜。   杨小阳回到自己的房间,掀开枕头一看,那日记还在。一会儿,小欢来到了他的房间,她嫌他的房间乱,非要给他收拾收拾。杨小阳立刻拦住了她,他说,我这人天生就喜欢乱的房间,收拾得太整洁,我会不舒服。   小欢哪信这个,她非要给他收拾,当小欢收拾杨小阳的床时,杨小阳慌忙将枕头和日记一同抱在了怀里,他真害怕小欢发现枕头底下的日记,小欢过来抢他的枕头,她说,把枕头给我,我给你摆好。   杨小阳说不用,我自己知道怎么摆。他抢先将枕头摆回了原处,小欢说枕头不该摆这,应该摆被子上,小欢说着将枕头移开了。   杨小阳想去阻止已来不及了,小欢移动枕头时,那本日记被暴露出来,小欢去拿日记,她说,原来你的枕头底下有日记呀,我可以看吗?   杨小阳立刻把日记抢了回来,他说,日记是最私人的东西,你怎么能看?   小欢整理着床单,她说,你不是说你从来都不记日记吗,看来你骗了我。   杨小阳狡辩说: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日记,就是一些生活的简单记录。杨小阳说着将那本日记锁进了抽屉里。   这时奶奶过来了,她说她要送小欢两样小礼物。   杨小阳来到客厅时,见小欢正在看他家的影集。那影集里有许多杨小阳和父母的合影,小欢知道杨小阳是孤儿,因此看到他与父母的合影时,没好意思问他父母是怎么死的。但她能看出来,他父母没死时,杨小阳肯定生活得很快乐。杨小阳的那些照片全是在一些很豪华的房子里拍的,从照片上看,他家以前好像住在一个漂亮的独楼里,杨小阳甚至还有开车时的照片。   小欢抬头看了看杨小阳,她说,原来你还会开车。   杨小阳淡淡一笑,他说,以前跟别人学过,现在恐怕已经忘了。   小欢说:我看出来了,你家以前的房子很气派呀。   杨小阳一下夺回了那影集,他说,照片是最能骗人的东西,其实拍这些照片时是借别人家的房子拍的,我家一直住在这里。   小欢半信半疑地摇了摇头,她说:也许我不该问,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成为孤儿的?   杨小阳假装不高兴地说:你别问了,我不想回忆过去。   小欢看出杨小阳有点生气了,她不敢再问什么,但她心里产生了许多疑惑,杨小阳真的是贫苦的孤儿吗?她对这一点产生了怀疑。   杨小阳见小欢老是盯着他看,他故意叉开了话题,他说我看你和林萌萌挺好,你见过她的父母吗?   小欢一听杨小阳要打听林萌萌的事,她立刻说,是呀,林萌萌真的对我不错,她这人一点架子也没有,不像陈今,那么自以为是。我有什么烦心事对林萌萌讲时,她都能耐心地开导我。你是说她父母吗?我没见过她的父母,但我知道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杨小阳问:她说过她父母是哪所大学的教授吗?   小欢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我每次问她父母在哪所大学时,她都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小欢给杨小阳讲了许多林萌萌的事,她说林萌萌因为在歌厅里唱歌,所以经常有听过她歌的客人向她求爱,而林萌萌是一位爱情极其专一的女孩,除了刘然,她谁都不感兴趣。   晚上,小欢在杨小阳家吃了饭,然后小欢要求杨小阳陪她回学校去。杨小阳推说自己还有事,不能回学校,小欢只好一个人回去了。   小欢走后,杨小阳马上回了自己的房间,他重新换上睡衣,拉上窗帘,开了灯,然后接着读林萌萌的日记第九章:海边一夜   8月10日   为了不让爸妈脸上的层层笑意消失,我没有把时装店停业的真实原因告诉他们,我只是轻描淡写地编了一些停业的理由,我说让他们放心,过几天我就会回去上班.他们听说我要歇几天非常高兴,我爸设计了一个游园计划,他说一家三口出去玩一玩.我其实并没有兴趣玩,但为了他们高兴,假装欣然的同意了.我跟范小佳借了相机,我们全家人去自然公园玩了一天,回来后我又把家里的床单.被单等都洗了,又帮我爸换了煤气,等家务活干得差不多了,我便坐在窗前沉思,我爸问我是不是在构思小说.我说,对,是在构思.   其实我是在想找工作的事,我给吴玉玉打了电话,吴玉玉说时装店一.二个月内不能开业,我想我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工作,我不能再让我妈替我找工作了,我已是大人了,不能什么事都让她烦心.一连好几天我都去街上看招聘广告,不是人家对我不满意,就是我对人家不满意,几天下来,把我搞得很疲劳.我妈似乎看出了一点什么,她问我是不是在时装店受了气,不想去上班了,我说,你想到哪里去了,过几天肯定去上班.   晚上我去找范小佳,范小佳看上去很疲劳,她懒洋洋地躺在毛毯里,我说,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   范小佳说你才病了,我只不过是累了,她说她正在考驾驶证,她以后打算开出租车.我早就听她说过想考驾驶证的事,她其实早跟别人学会了开车,只是没有驾驶证.她说考证过程既繁琐又严格,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去考了.她说还需学两个月证才能下来.   我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她的眉笔,我其实对她考不考证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说你这么神通,帮我找个工作吧,我又失业了.   范小佳躺在床上没动,她沉思了一会说:你要是愿意.可以到我爸开的酒店去上班,现在我没时间去了,有时间我也不爱去,酒店里一直缺人手,你要是去了,我爸就不会老逼我去了.   既然是她家的饭店.知根知底,应该没有问题.但毕竟是邻里之间的事情,我要征求我父母的意见,万一他们觉得在熟人那里不好做事,不同意,我也不能不听他们的.我曾和范小佳去过那间酒店,样子还算气派,那次我畏畏缩缩地跟她走进去,总感觉那酒店很豪华,不是我能进去的.范小佳却说徒有一个华丽的外表,其实一点都不神秘.   范小佳当我的面给她爸打了电话,她直接了当把我要去上班的事说了.他爸倒是没反对,只是说让她把条件跟我讲清,比如分工.薪金等问题.范小佳放了电话后就把条件跟我讲了,我觉得工资还算合理,但仍然没有和她订准.范小佳说如果我父母同意,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   因工作又有了希望,使我的情绪一下子又好了起来,我说范小佳你别在床上躺着了,咱们出去散散步怎么样.范小佳说哪有什么好地方去,她说她现在哪也不想去,只想睡觉.我假装生气地说你不去我自己去.范小佳并没有顾及我的生气与不生气,我走时她在我身后大叫着让我把门给她带上.   我家离南桥高中并不远,以前我上学总是走着去,自从退学后我一次也没回过学校,有时在上下班的路上能看见以前某些同学的身影,但我总是机敏地迅速躲开他们,我不愿意和他们面对面地碰上,他们肯定会问我在做什么,作家当得怎么样了.我可不想回答这些让人讨厌的问题.现在我正走在去南桥高中的路上,昏黄的路灯照在脸上,我想即使是碰到以前的同学,他们也不会认出我来的,我知道现在的我已有了很大的变化,无论从发型还是到服饰,都已不是原来的风格了.   走进南桥高中的大门后,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回到了记忆当中,我站在教学楼前,仰头看着文科二班那熟悉的窗口,叶娇他们肯定早都放学回家了,教室里只有几个住校生在学习,看着窗前晃动的人头,我能大概猜出他们是谁.我并没有忘记看刘然班级的窗口,其实我以前注视他的窗口的次数要远远高于注视文科二的次数.刘然,这位戴眼镜的男生,他让我充分体会到了相思的苦与甜.他的名字对于我来说总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在校园里流连了一个多小时后我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虽然我早早地弃了学,但我总是固执地想,以后我还会有机会上学的,我在心里为自己报考了好几所大学,上大学,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回到家时我妈和我爸已经睡下了,我坐在我妈的旁边,我跟她说我明天要去小佳父母的酒店去上班.我妈把我的手抓在了她的手里,我妈说去吧,只要你愿意.   我原以为我妈不会同意.因为她总认为酒店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次她却爽快地同意了.她可能已猜到了时装店不会很快开业,她说现在到处都是找工作的人,工作太不好找了,她说让我先在酒店干着,以后兴许还会有别的机遇.   我爸一直没有搭腔,他的沉默使我很不安,我知道他肯定又在心里骂着自己,骂自己不是男人,拖累了女儿,不仅供不起女儿上学,反而让女儿退学后挣钱来养活他.我本来想开导开导他,看他一直闭着眼睛在那里装睡,知道他正烦着,便没打扰他.   8月16日   我去佳佳酒店之前去找过小佳,我让她陪我去,她不肯,她说她很忙,要马上到汽校去,我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去了,小佳事先给她爸打了电话,她告诉她爸说我马上就到.我问她我该管她爸她妈叫什么,她说管她爸叫范经理,管她妈叫张姨.   我来到酒店时,范经理和张姨正坐在吧台边说话,他们见我来了,马上热情地把我拉了进去.范经理拿了一厅饮料让我喝,张姨说要领我各处看看,我发现店里其他人员都在偷偷地看我,我更紧张了,不知道对他们微笑还是不微笑.张姨把其他人员都一一给我做了介绍,然后张姨让我换上服务小姐的衣服,是一套红色短裙短衣和小帽,我穿上这套红衣服后觉得裙子太短了,白亮的大腿露在外面一大截,这要是让我妈看见了可不得了.因为穿了那条红短裙使我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在人前走路了.以前我可从来没在人前这么暴露过,张姨说这算什么,她指着其他小姐说你看她们,不是很自然吗?   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工作,我的工作是跑堂的,也就是端盘子,这活倒不难,不用学,但来回走时老感觉别人在看自己的腿.这样难受了一天后,第二天果然习惯了一些,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短裙短衣小红帽的这出装扮,觉得很滑稽,这套行头把我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范经理其实是个很随和的男人,长相也不难看,穿着打扮很得体,对工作人员总是笑容可掬.而张姨则笑脸不足严肃有余,她经常象警察那样监视着大家的一举一动,仿佛怕谁偷她家的东西一样.说实在的,我心里有点怕她,表面上对她充满了敬畏.酒店里每天上午开业很晚,闭店也晚,一般晚上十二点才闭店,我因家离酒店比较远,夜里不方便回家,有时只好在酒店里住.   经理室里有一张床,范经理说我可以住那张床,我从家拿了一套被褥,每次在这里住时都把范经理的撤掉,铺上我自己的.张姨似乎不太喜欢我住在酒店里,有好几次她让我搭他们夫妇的车回去,反正顺路,两家离得又那么近.搭了几次车后我总觉得不舒服,夹在他们夫妇中间没什么话可唠,坐车的路上老是想快点到快点到.如果换了别的小姐有机会搭经理夫妇的车,那肯定会围着经理阿谀奉承,可是我却不会,我在为人处事上和别人差了一大截,为了我在为人处事上的愚笨,我妈没少教育我,但我仍然学不会.   我觉得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每天晚上闭店的时候,那时已夜深人静了,我关好所有的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先洗个澡,然后或者去厨房做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或者看书写作,等困意上来时才去睡觉.   平时工作人员的饭菜很简单,天天给客人端山珍海味,自己却一点也吃不到,非常馋.有时夜深人静时,我就给自己开点夜宵,到厨房里偷偷地做点好吃的,吃完后把一切收拾好,第二天谁也看不出我偷吃过东西.由于晚上睡得晚,我经常快到中午时还没起床,有好几次经理夫妇在外面敲门,大声喊我起来,我每次慌忙起来后还要急三火四地收拾一阵才能让他们进来,有时张姨等得不耐烦了,就在门外说让她先进去,我只好把门开个细缝让她进来,她进来后就要数叨我,她说你和小佳没什么两样,不仅生活自理能力差而且还特别懒.有一次她数叨完后,忽然看看我说,你看我说着说着就把你当成小佳了,小佳天天气我,一看见你象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假装宽容地对她笑,我说我能理解她,我妈也时常这样教育我.张姨听我说理解她,她就不再说什么了,她说理解就行,理解就行.   我一直都有丢三拉四的毛病,自从在经理室过夜后,经常起床后忘记把自己的一些零碎东西收拾起来,比如袜子之类的东西经常被我扔得到处都是.有一次张姨把我从前厅叫到了经理室,她指着床上的胸罩和内裤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一看见是那两样东西,脸立刻红了,我看见范经理也因不好意思而抽身走了,我慌忙把那两样东西收了起来,张姨说她是看在小佳的面子上才让我住这的,否则她早打发我回家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还厚着脸皮说下不为例.   酒店里有好几位三陪小姐,她们明着是服务员,背地里却什么都干,她们经常陪各种各样的男人去外面过夜,她们每个人都有许多回头客,在外面都有专门的房子供她们陪男人.虽然酒店里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下流勾当,但据小佳说酒店只不过是个晃子,更大的买卖在外面.时间长了,才知道,酒店最挣钱的原来是那些下流勾当.   有时我能听见范经理和张姨吵架的声音,张姨指名道姓地说范经理和谁睡觉了,范经理死不承认,张姨哭着说,好,你找女人,我也去找男人.   范经理说:你去找呀,你去找呀.   话虽这么说,我却从没见过张姨去找男人,至于范经理到底找没找女人,这是明摆着的事,谁都知道范经理外面有女人,只不过总做得很诡秘,没让张姨抓到小辫子.   那几个三陪小姐长得并不怎么样,她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她们说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认识她们,扯开脸干,钱挣够了就走人.她们对什么样的男人都来者不拒,只要给钱,马上就跟他走.我很少跟那些三陪小姐们说话,我妈不让我接近她们,她说让我老老实实端盘子,不要染指其他事情.   有一次一位陪酒小姐陪一位客人喝得好好的,我端了菜过去后,那位客人却非要让我陪他,我吓了一跳,放下盘子就往后厨跑,那位客人已喝得很多了,他追到后厨,大喊大叫地让我出来,人们把他挡在那里,他大叫道,我有钱,我说让谁陪谁就得陪,你们想瞧不起我,没门.   张姨见客人闹得凶,她说让我去陪他,我吓得躲在了厨师的身后,我说不行,我不会喝酒.张姨说你喝饮料.她说着和别人硬把我拉到了那个客人面前.那客人见我降服了很高兴,他用手捏我的脸,让我给他倒酒,我一杯接一杯地给他倒,我想我要是把他灌得烂醉,他就不能把我怎样了.一会儿,他果然醉得不成样子了,最后被他的同伴抬出了酒店.小佳经常到酒店里来吃饭,她一来就指手画脚地让别人干这干那,她还把和她一起学开车的朋友们请来吃饭,吃完后连帐也不结,她跟她爸说她请客.她爸总是点头哈腰地说,好,好,你请客,你请客.   小佳问我工作是否开心,我说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在哪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她见我情绪不对头,就问我是不是她妈给我气受了.我可不想在背后说她妈的坏话,我说,没有,你妈对我挺好的.   小佳低声对我说,实话跟你说吧,我妈最不是个物,她总折磨我爸.   我们正说着时,张姨走了过来,她问小佳车学得怎样了.   小佳说,不怎么样,又要交学费,拿钱来吧.她说着把手伸给了她妈,她妈说,跟你爸去要.   小佳并不把手收回去,她死皮赖脸地对她妈笑着: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我就去偷.   张姨看了看我,她说,林萌萌你看,小佳让她爸给惯成了这样.她又把脸转向小佳,你跟人家林萌萌学学,你看人家这孩子多好,挣的钱都交给父母,人也乖,你跟她正相反.   小佳撅嘴坐着没吱声,我在一边很不自然,觉得劝谁都得罪人,况且张姨还表扬了我,我更不能站在小佳的一面了.后来张姨去接电话时,小佳自己到吧台内的钱匣子里拿了几百元钱,她跑到酒店门口得意地回头对我笑了一下就不见了.张姨马上放下电话出去追她,但她早已跑没影了.   9月25日   那天下午,大家正围在一起吃饭时,酒店里忽然来了两个警察,那两警察问谁是范经理,范经理马上站起来笑着说他是,警察说让他跟他们走一趟,要了解一些情况.范经理开始不想去,张姨站在他身后说:去吧,身正不怕影斜,你怕什么?   范经理只好跟那两警察走了.他们说话时我一直闷头吃饭,当我抬起头来看其中的一个警察时,发现那警察原来是孟伟.孟伟也看见了我,但他没有跟我说话,当时他用吃惊的目光看着我,能在这个酒店里与他相遇,确实太令人吃惊了,他之所以没跟我说话,可能是怕影响他执行公务,他可能还不知道范经理就是小佳的爸爸,否则他不会那么严肃.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对张姨说那警察中的一个是我和小佳的朋友.   范经理去了很长时间也没回来,张姨说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她让一个男服务员去派出所问一问,男服务员回来说范经理被拘留了,据说是一个被抓起来的三陪小姐把范经理给供出来的,范经理涉嫌参与卖淫嫖猖活动.   酒店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那几位三陪小姐都慌忙逃走了.张姨给大家开会,教大家怎样应付警方的提问,她说记住,一定要口径一致.我提醒张姨说那个派出所的警察是小佳的朋友.张姨立刻给小佳打了电话,让她马上来酒店.   当小佳听说范经理是被孟伟抓走的时,她立刻不紧张了,她说原来是孟伟啊,这事儿交给我吧.张姨一看自己女儿本事这么大,就象遇到了救命恩人一样,她说,乖女儿,你可要把你爸救回来呀.   开始小佳说让我和她一起去找孟伟,毕竟她对孟伟的了解还不如我,小佳虽然和孟伟有过来往,但关于孟伟是警察的事,还是我告诉她的,当我告诉她孟伟是民警时,她说:这条小狗.装得还挺象.   我半开玩笑地对小佳说,孟伟最喜欢女孩子给他设的美人计,你不仿试一试,你不是说孟伟是情种吗,那你只有用情去打动他,才能救出你爸.小佳给孟伟打了电话,约他在舞厅见面,孟伟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范理就给放出来了,这显然是小佳的功劳,张姨为了奖励小佳,给了她一个数目可观的存折,小佳喜滋滋地收下了.   当我私下里问小佳是怎样驯服的孟伟时,小佳神秘地笑了,她说孟伟最需要的是女人和金钱,这两样她都给了他.   我说他是不是把你领到了一栋楼房里,然后给你看了黄色录像呀?   小佳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本来想告诉她孟伟也跟我那样过,但我没说出口,我一直认为那次的经历很耻辱,我说,我猜的.   佳说孟伟肯定也领你去过那里,你还想骗我.她硬逼着我讲以前和孟伟都怎样过.我什么也没告诉她,我和小佳不一样,我不是什么事情都好意思讲给别人听的人.   范经理被放回来后,张姨和他大吵了一架,吵完后两个人就和好了.他们特意把孟伟及他的警察朋友请来吃饭,孟伟说让范经理放心,以后佳佳酒店出了什么事都包在他身上了,他会照顾到底.   他们喝酒时本来应该我往上端盘子,可我拒绝了,我一直呆在后厨不肯露面,我总觉得给孟伟端盘子不自在,不能说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他毕竟是第一个给过我初吻的男人,对男人生理上的一些了解也是从他那里知道的.他曾把我的唇吻出了血,使我整夜整夜的嘴痛.当他们的酒喝得差不多时,小佳来叫我,他说孟伟要和我喝杯酒,我来到孟伟面前时,孟伟特意站起来迎接我,他说:林萌萌,你架子真大,请都请不动.我没有说什么,坐在了他的身边,他让我干杯,我说我不会喝酒,让小佳替我,小佳二话没说就喝了.   孟伟说,还是小佳爽快,林萌萌心眼太多,我都算不过林萌萌.我并不喜欢孟伟对我的评论,我表情冷漠地看着他们喝酒,仿佛一点也融不进他们的欢乐之中.我能看出来孟伟对小佳特别用心,两个人经常眉目传情,说话时也一语双关地调逗着对方.看着他们两个人那样,我心里非常生气,每次看见孟伟和小佳在一起亲热时,我心中都有一种类似失恋的感觉,这感觉太可笑了,我和孟伟只不过闪电般地相处过几天,那是不是恋爱我不知道.现在,我是一个酒店端盘子的,而小佳是酒店老板的女儿,我们两个人的身份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小佳和我之间,孟伟无疑会频频地向小佳发出爱的信号.   正象我想的那样,孟伟除了和我干了一杯外,便没再和我说什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小佳的身上,我不愿意做他们的陪衬,悄悄地离开了.最后酒桌上只剩下了灵牙利齿的范小佳和花言巧语的孟伟.想起以前,在舞厅里的那些男男女女中,孟伟独独选中了我,我不知道那时候孟伟是怎么选中我的.   11月3日   以后小佳经常领孟伟来酒店吃饭,两个人成双入对的样子和情侣没什么两样,有一次他俩在包房里喝酒,一晚上也没出来,张姨去敲了好几次门,小佳都不理不睬,最后她挂出了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把张姨急得在外面直跺脚.张姨问我他们是不是在恋爱.我说,恋爱?如果这能算恋爱的话,那孟伟经常恋爱,恋爱对于他来说就象吃饭一样频繁.   张姨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得出面拆散他们,我不能让小佳吃亏.张姨说着又去敲包房的门,可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去包房里一看,里面已经没人了,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有一次孟伟来酒店时小佳没在,我正在唱歌,没有看见孟伟进来,我唱完后听见了鼓掌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他,他说,真没想到你唱得这么好,都能办个音乐会了.   我每次唱歌都有人赞扬我,面对赞扬我似乎都有些习以为常了.我没有理他,放下话筒准备离开,他却抢上一步来抓住了我的胳膊,当时酒店里还有别的人,他们都看见了,其他服务员们都知道孟伟和经理女儿关系密切.每次孟伟来酒店,大家都把他当未来姑爷看待,现在他对我拉拉扯扯,一下子使那几位服务员感到很奇怪,他们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俩.我小声说你不是范经理未来的姑爷吗?怎么能对我这样.   孟伟似乎也一下子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他笑着松开了我的胳膊,他说你怎么老是躲着我,坐下谈谈行吗?我坐在了窗边的一把椅子上,他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正和孟伟说话时小佳跑了进来,她跑过来搂着孟伟的脖子,她说你们在谈什么,是不是在重叙旧情啊?孟伟说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和林萌萌刚进入状态,你就来了.小佳撅着嘴打孟伟,她说孟伟,你真坏,林萌萌可不会上你的当.   小佳和孟伟调情时,我悄悄地离开了,我听小佳说她给孟伟买了一块手表,她让孟伟戴上试试.我能看出来,这次小佳似乎对孟伟动了真情,以前她也有过男朋友,可她从来没给谁买过手表之类的礼物,相反她总是和人家索要礼物,这次却不同了,我已看见她好几次送礼物给孟伟了,也许她爱上了他.   看着小佳那幸福的样子,我倒有点羡慕她了,可惜她没选对人,当初她还告诉我跟孟伟相处不能陷进去.现在,她自己倒先陷进去了.刘然怎么还不毕业,我盼着刘然毕业,每当我向往爱情时,都盼着刘然毕业,我的爱是属于他的,等他毕业后,我要告诉他,如果我自己告诉他难于启齿的话,我就委托王军转告他,王军和刘然是好朋友,这肯定能为我和刘然相爱创造很多契机.   那天小佳送走了孟伟之后,便坐在那里沉思默想,我拍了她一下,我说,看样子你爱上他了,你以前跟别人可没这样过.   小佳把头埋在桌子上,她说我没想到孟伟会对我这么好,我好象有点爱上他了.我说你何止是好象有点爱上他了,我看你是100%的爱上他了.   小佳摇了摇头:我自己都劝说不了自己了.我明明知道孟伟是个大情圣,和他相爱不会得到幸福,可是我又无法躲开他热情的约请.他身上的某些优点吸引了我,原来孟伟身上也是有优点的,我头一次发现.   我说孟伟曾经有过很多女人,你不怕她们把孟伟夺回去呀?小佳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将来想跟孟伟结婚呀?我可没想过要和他结婚,在感情上我总是跟着感觉走,跟谁在一起开心,我就跟谁好,至于结婚,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个人是个独身主义者,结婚有什么意思,我一辈子也不想结婚.我想她的意识太超前了,不管她是独身主义者还是什么主义者,我都希望她能迟早从钟情孟伟的梦中醒来.   11月11日   那天我忽然想起该给吴玉玉打个电话了,也不知道她的时装店开得怎么样了.我拨通了吴玉玉家的电话,正好是吴玉玉接的,吴玉玉听出是我后马上高兴地告诉我她的时装店已经开业了,她说她把红叶时装店兑下来了,因原来的经理判了刑,便低价把时装店兑给了她,她问我愿意不愿意当她的助手,她说她现在特别缺一个得力的助手.我告诉她在佳佳酒店干得很好,一切还都如意,不想再换工作了,来回换太累.吴玉玉见我拒绝了她的邀请,她仍然不死心,她坚持说让我再考虑一下,我说那好吧,我可以考虑一下.   也许我私下里对吴玉玉的能干有些不服气,给她打工,总感到脸上无光,虽然是好朋友,但毕竟是主人与雇员的关系.我幻想着以后我自己也开个什么公司,象电视剧里的女强人那样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我仍然勤奋地学习着文学函授班寄来的资料,并经常给王先生寄习作,以前我经常寄诗或者散文,现在我改寄小说,王先生却说我的小说写得不如散文,他的意思好象是不赞同我写小说,而我现在却有点迷上小说了,一篇接一篇地写,还厚着脸皮往一些期刊投稿,但每一篇投出去的小说都泥牛入海了.   有时我很恢心,怀疑自己不是当作家的料儿,要不然不会投了那么多小说,却没有一篇引起编辑的兴趣.也许是我的生活经历太简单了,就拿爱情来说吧,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却写了好几篇爱情小说,这不是纸上谈兵吗?张爱玲在没恋爱过的情况下却发表了好几篇爱情小说,她是写爱情小说出了名后才开始恋爱的.我相信这是真的,爱情虽然没体验过,但可以靠想象来写,虽然想象与亲身体验会有距离,但想象有想象的魄力.   11月25日   小佳自从和孟伟好上后,经常在我面前讲孟伟长孟伟短,我表面上没什么兴趣,心里却也极想听听她和孟伟是怎么恋爱的,我特意观察了小佳的嘴,看看她的嘴唇是否被孟伟给吻出了血,我发现小佳的嘴很好,没有一点受过伤的迹象,我自嘲地想,也许孟伟爱她不及爱我,否则他不会一次次地咬破了我的嘴唇.   小佳甚至还和孟伟照了相,他们幸福的笑容被实实在在地定格在了相纸上.小佳特意买了一个精美的相框,把他们的合影镶在了里面,放在床头上.小佳说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孟伟对她笑,这使她心情特别好.   小佳说孟伟给她讲了他的初恋,她说你猜孟伟是几岁开始恋爱的?   我说不会是十岁吧.   小佳说是十五岁,他十五岁就恋爱了.那个女孩子叫孔宁.   "孔宁?"   小佳说十五岁时孔宁把孟伟叫到了她家里,她给孟伟读爱情诗,还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他.孟伟说把他看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孟伟说那时他什么也不懂,他不知道孔宁是想和他恋爱.当孔宁频频地送好吃的东西给他时,他还以为孔宁是因为和同桌的一个女同学打过架,而想让他去给报仇呢.当时孟伟说,那次打架你的同桌打了你几下?她打过你几下,我就打她几下,孔宁,我一定给你报仇.   当时孔宁却笑翻了,连连说孟伟傻,她说她并不是想让孟伟给她报仇,"那为什么?"   孟伟品味着孔宁送给他的糖块,他想他一点都不傻,他知道嘴里这糖叫糖衣炮弹."你说吧,孔宁,你还和谁有仇?我不会给你泄秘的."   孔宁笑得更凶了,孔宁说你读过吗?贾宝玉和林黛玉的事你肯定知道吧.   其实孟伟并没有读过,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但他仍然不明白孔宁是什么意思.后来有一次放学后他和孔宁在一起走时,几个男同学跑到他们身后喊道:你们看那,孟伟和孔宁象一对小两口.   孔宁听别人说他们是小两口,立刻用手捂着脸跑走了.孟伟站在那里,他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孔宁的意思.原来孔宁是这个意思.   他不敢多想,匆匆地回家去了.以后他胆怯地疏远了孔宁.一年以后,他才鼓起勇气主动去找孔宁玩,他跟孔宁说他其实明白孔宁的意思,孔宁说明白就好,那我们一起去滑旱冰吧.   小佳好象对孟伟的初恋很感兴趣,她说现在她经常和孟伟开玩笑,让孟伟给她讲孔宁的事情.孟伟说后来他失恋了,孔宁把他给甩了.从那以后他心里留下了伤疤,既便是现在想起孔宁时,他心中仍然有着淡淡的忧伤,他说他已好几年没见到过孔宁了,现在孔宁在哪里他不知道,他曾在派出所的户口里查找过孔宁,但没找到,他不知道孔宁的家搬到哪里去了.   11月30日   那天,我刚起床,小佳就来敲经理室的门,她说孟伟昨天伤害了她,今天她给孟伟打电话却找不到他.   我说孟伟怎么伤害你了?小佳说是因为孔宁,昨天她和孟伟逛夜市时,孟伟总是回头看一个姑娘,我问他在看谁?他说你看那个姑娘,她真象孔宁.   孟伟说着就撇下我追那个姑娘去了.因为人多,我们走散了,我生气地自己回了家,又等到现在,孟伟连个面也不露.   我说你应该理解孟伟,他看到了初恋时的情人,已找了好几年了,多不容易呀,能不去追吗.你是不是怕失去他呀?   小佳说我看孔宁并不象孟伟说的那么美丽,虽然我只看了个背影,但我感觉她不如我,我有信心,孟伟不会抛弃我的,况且据孟伟说,孔宁比我至少要大三岁,这说明我在年龄上也有优势.   我心想小佳的自信很没有道理,她虽然年龄小,但她因为个子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二.三岁,我和她虽然同岁,但每次我俩在一起时,别人都认为她比我大.她也谈不上太漂亮,只是身材很好,走在街上时能让男人回几次头.   我正和小佳说着话时,孟伟来了,小佳恨恨地说:我打你手机你为什么关机?   孟伟心不在蔫地说手机没电了.小佳说你太没良心了,我对你这么好,可你一看见孔宁的影子就撇下我不管了.   小佳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孟伟说什么孔宁的影子,根本就不是孔宁,我认错人了.   小佳一听说是认错人了,马上放低了哭声,她说让孟伟给她捶背,她说她因为生了一夜的气,后背直疼.孟伟赶紧小心翼翼地给她捶起背来.   那天那个姑娘就是孔宁,他说孔宁对他很冷淡,当他说要和孔宁谈谈时,孔宁坚决拒绝了他.当他提起十五岁时的事情时,孔宁更是烦燥不安地皱起了眉头,她说她不愿意回忆过去.孟伟说他告诉孔宁有事就到单位找他,孔宁敷衍了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来孔宁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孟伟说我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难过,我孟伟就那么差吗,一点让孔宁留恋的东西也没有吗?   我说你在我面前思念孔宁,不怕我告诉小佳吗?小佳知道了可不会放过你.   孟伟说我知道你嘴最严,我最信任你.以后,小佳一不在,孟伟就和我谈孔宁.   2月14日   今天是情人节,孟伟送了一束花给小佳,小佳当着众人的面亲了孟伟的额头,以示感谢,当小佳拿着花瓶去接水时,孟伟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一大盒巧克力来,他说巧克力是送给我的.我说我又不是你的情人,你送什么东西给我.孟伟小声说:你曾经是.   他说着把巧克力塞给了我.他说快收起来,不然小佳知道了又要生气.   我说你怎么总做让小佳生气的事,我非要让她看见,看看你怎么跟她解释.   孟伟说你看你,我一直把你当小妹妹看,你却不理解我,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是最尊重你的,将来哪个男人被你爱上可太幸运了.   小佳端着花瓶回来时,我打开了巧克力的盒子,我说我请大家吃糖.酒店里的几个人立刻围上来抢糖吃,小佳说你还挺神,什么时候准备的糖.   我说早准备好了,本来想送给自己的情人,结果没找到,只好让大家分享了.   我给大家分糖时,孟伟一直坐在那里没吱声,我看他时,他无可奈何地跟我摇了摇头.      3月10日   寒冷的冬天过去以后,街上又繁荣起来。这时我迎来了十九岁的生日,范小佳和孟伟他们在酒店里为我办了一个生日酒会。吴玉玉也来了。   酒店里的人们都给我买了礼物,并且轮流请我跳舞,还每人献了首歌给我,当我看见范小佳和孟伟唱二重唱时,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很孤单,为什么他们都已成双成对了,而唯独剩下了我,我伤心地回忆起那几个曾经在我生活中出现过的男人,刘然,王军,杨小阳,孟伟,这四个人中,我最钟情的是刘然,最讨厌的是孟伟,对于杨小阳我有敬佩在心里,而对于王军,我则一直没有找到感觉。我心里极想让自已爱着的人向我走来,他拉住我的手,让我感觉温暖的爱情。   孟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跟我跳舞时问我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我笑着说我高兴着呢。孟伟说:"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可能有点自卑,其实你的自卑是没有道理的,我和小佳在一起时曾谈起过你,我们俩人都认为你是最出色的,你有思想有涵养,我认为我一点都配不上你。我总觉得你将来会很有出息的,虽然你一直在这里端盘子,但你肯定不会永远端下去,你不是想当作家吗,我看你有这个天赋。"   孟伟的一番话把我说得脸上有了笑意,我说,没想到你对我是这么看的,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成平常女子看待了,原来你没有,孟伟我谢谢你了。   我和孟伟跳的是慢四,慢四这个曲子很适合谈话,孟伟说,真想象以前那样跟你跳,你还能那样跟我跳吗?我说,刚才我还表扬你,才一会儿你又下流了,你要是再敢跟我象以前那样,范小佳还不扯了你的脸呀。孟伟说,我脸皮厚着呢,不怕扯。   那天我一连唱了好几首歌,正在酒店里的一位客人把我拉了过去,他说我唱得好,他拿出一百元钱来说让我专门给他唱一首,我说我不是卖唱的,你如果愿意听我可以免费给你唱一首,那位客人立刻鼓掌说:好,好,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正直的姑娘。   我给那位客人唱完歌后,客人说要跟我谈谈,他拿出一张名片来给我看,他说他是白云歌舞厅的老板,他说,别人都管我叫李老板,你也可以这么叫,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发生了兴趣吗?告诉你吧,你长得特别象我的女儿,尤其你唱歌时的样子和我女儿太象了,我女儿是学音乐的。   这位李老板说话特别爽快,人也平易近人,我似乎对他并无反感,他说话时我一直礼貌地微笑着听他讲,他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的歌舞厅去唱歌,你愿意吗?   他追问我是否愿意去,我一下子觉得这问题不好回答,我主要是对我唱歌持怀疑态度,要想去歌厅唱歌起码得受过专门训练,而我只是平时唱着玩,这歌声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当我把我的想法跟李老板说出时,李老板说,你不必有顾虑,我说你行,你肯定行。如果你真唱不好,我还可以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在李老板的劝说下我似乎有点动心了,李老板离开酒店时说你要是决定去了,就给我打电话。当张姨听说我要去歌舞厅唱歌时,她撇嘴说:"林萌萌,你别听李老板瞎说,我看他对你另有图谋。"   回到家我把要去歌舞厅的事给爸妈讲了,妈不同意,她说什么歌舞厅,那地方太乱,你千万不要去。爸也附和说,对,不能去。   虽然人人都反对我去,我却偷偷地决定了,我也知道歌舞厅不是什么好地方,可酒店的工作我做够了,一晃半年多了,我想换个新的环境,我觉得多见见世面,起码能为我的写作积累素材。于是,在人们的反对声中,我离开了酒店,准备到歌舞厅找李老板去。   3月20日   我到白云歌舞厅找李老板时,正是中午,李老板正要和几个人去吃饭,他看我来了,马上拉我要我和他们一起去吃饭,他说那几个人都是他生意上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吃饭。李老板拉我时我在原地没动,我说一起去不好吧?我又不认识他们。李老板说你看你,这么懂礼貌的孩子,有我在,你怕什么?   吃饭时李老板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几个朋友,李老板自豪地说,你们看,林萌萌是我从别的酒店挖来的,她看上去还不错吧。李老板的几个朋友都点头应和说,不错,她看上去真不错。   我不知道看上去真不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这里面有称赞的成份。   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了,歌舞厅的乐队已开始伴奏,一个女子正在伴唱,李老板把我介绍给了那女子,李老板管她叫女一号,他和女一号说我唱什么歌都由她来定。她见我是老板亲自领来的,马上对我很热情,她问我在哪学的唱歌,跟谁学的。我心里最怕别人问我学唱歌的历史,我如果告诉她我没学过唱歌,她肯定会笑话我,我便胡编了一个自己学唱歌的历史。李老板把我交给女一号后他就走了,女一号唱了几首歌后便安排我唱,在她指定的几首歌中我选了一首我比较熟悉的歌,第一次在歌厅唱歌我非常紧张,但我的紧张又不能让乐队的人们看出来,当我唱那首歌时我发现乐队的几个人听得都很专注,我唱了一会儿后,看见女一号摇了摇头,她好象还和乐队里的其他人一起评论了我的水平。一首歌下来后我已浑身是汗了,我走到女一号身边,看见她和几个人正在笑我,她问我,是李老板介绍你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她说:"李老板一点音乐细胞也没有,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艺术。"   我知道肯定是我没受过专门训练让他们听出来了,否则他们不会笑我。女一号的确唱得比我好,她唱歌时我一直躲在角落里,我暗暗地下着决心,回家后我要好好的练一练,我相信我是能练好的。女一号总用不信任的目光看我。她说她是艺校毕业的,已在歌厅里唱了三,四年了,现在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她看着我说:"你这么年轻,应该干点别的,在这里别人总把你当成歌厅卖唱的,时间长了,一点也不受人尊重。   她的话仿佛给我泼了一瓢冷水,我心里非常沮丧,我想现在后悔也晚了,只好硬着头皮唱下去。当我回家把我自己去歌厅唱歌的事告诉我妈时,我妈差点没哭了,她恨恨地把我说了一顿,她甚至说我头脑简单。我记得李老板说过,我要是不喜欢唱歌,他可以给我安排别的工作,于是我打定主意找合适的机会跟李老板谈谈,让他给我换个工作。   我觉得乐队里那几个人都非常高傲,他们几乎没有谁愿意主动和我说话,我总是孤伶伶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既希望有歌唱,又害怕有歌唱,女一号似乎很了解我的心情,她很少安排我唱歌,她让我敲鼓,她只教了我几次,我就学会了。   那天有一个叫扁头的青年总是看我,他是弹电子琴的,扁头的手总是在琴键上优美地跳跃,他的长相却不怎么优美,或者说他有点丑,他总是看我,使我很烦他,我不想让扁头这样丑的男人看我,我曾读过许多言情小说,我满脑子都是些郎才女貌的浪漫故事,而象扁头这样贼目鼠眼的丑男人永远也成不了我浪漫故事里的主角。后来扁头跟我笑,出于礼貌我也跟他笑了笑,我想不能因为丑就歧视他,丑人也有自尊,甚至这自尊比别人的自尊更有份量。应该说扁头是乐队里第一位跟我笑的同伴,当我这样想时,心里竟然对扁头有了些感激。   3月25日   几天来我一直默默地学习着女一号唱歌的技巧,扁头每次停止弹奏后都回过头来跟我笑,他身子很斜地歪在椅子上,我很担心他会从椅子上摔下来,可是他一次也没摔下来过,反而还很有规律地把椅子弄得吱吱直响。他说他二十四岁,他说你呢?   我不想告诉他我多大,我总觉得他看我时的目光很特别,这种特别的目光我在酒店端盘子时也经常遇到,因为习以为常了,便使我对这种目光有些麻木。我倒是对一个跳劈雳舞的青年很感兴趣,那个青年很现代派,他明亮的眼睛被一排黑发遮去了很多,而那种遮遮掩掩的情况倒愈发显出了那眼睛的明亮。我发现他从没看过我,他一点也不知道我经常偷偷地看他。我心里管他叫劈雳。   有好几次我晚上下班往家走时,扁头都跟在我的后面,他说:"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让我送送你吧。"   我说你不要送我,我家离这里近。他却非要送我,每次都把我送到家门口。有一次他说:"你唱得确实不怎么样,你想练吗?我给你伴奏."我其实很想练,但我不想让他给我伴奏,我跟他说谢谢你扁头,我不想练,李老板说了,要给我换别的工作.扁头说你要是不想练歌的话,那我们就去看电影吧,电影院每天晚上都有通霄电影.   我想看电影是恋爱中男女的事情,而我和扁头去看电影,这算什么,我实在不愿意把我的什么事情和扁头编排在一起.我告诉扁头我不想看电影.我发现扁头脸皮很厚,和他交往了几次之后,我和他说你脸皮真厚,我还没看见过象你这样脸皮厚的人呢?   扁头并不在乎我说他脸皮厚,他仍然经常厚着脸皮冲我笑.   范小佳和孟伟有时来歌厅看我,孟伟看了歌舞厅的环境后,他也说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他和小佳设想了好几个适合我做的工作,那几样工作对于我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我说你们俩别做梦了,白领丽人那种体面的工作离我太远了.我送了一些舞厅的门票给他们,让他们经常来看看我,他们很高兴,答应一有时间就来看我,以后小佳几乎天天都来跳舞,因为孟伟白天要上班,没时间陪她,她便到我这里打发时光.小佳很快跟扁头他们混熟了,甚至混得比我还熟,经常有一些和小佳跳舞的人要和她谈恋爱,小佳便不动声色地告诉他们她有男朋友了,他是警察,追求她的人一听是警察.马上都吓跑了.   扁头的个子并不高,我和他跳舞时发现他和我一般高.那天扁头说要请我跳舞,我拼命拒绝他,他却厚着脸皮拉我,他说我要是不跟他跳,他就自杀.我只好陪他跳.和他跳舞时我觉得很别扭,我如果不斜着目光,脸就正好对着他的脸,他的呼吸混杂着烟草的气味,我大声说,扁头你真烦人,你的烟味这么大.   扁头仿佛没听见一样,总用眼睛盯着我看,我把脸扭到别处,觉得这个曲子太长了,心里恨死了这个曲子,我能感到扁头的手正在我的腰上摸来摸去,他暗中用着力,企图把我拉得离他更近一些,我反抗着,我听他的嘴离我很近地说你能不能离我近点.我想这个家伙太无耻了,我恨死他了.舞曲终于停了,我猛地推开他,跑回了小佳的身边.我在乐队旁边给小佳准备了一把椅子,小佳每次跳累了,就在那里歇着,和乐队那几个人聊天.那天小佳低声跟我说,乐队里的几个男人刚才议论了我,他们说我太瘦,胸脯那么平,一点也不性感,他们说我没有乳房.小佳说完在黑暗中看着我,她说:你有吗?   还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我心里很气愤,没想到男人们是这样议论我的,我其实一点都不瘦,别人以为我瘦那完全是错觉.第二天我和小佳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她扔给我一个高高隆起的胸罩,她硬要让我戴上,我戴上后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小佳说,嗯,这回好多了.   我则觉得太夸张了,与我的身材和年龄极不协调,我想摘下来,她却不让,她说让乐队里那几个男人开开眼界.小佳则很丰满,加上她时髦的穿戴,使每一个初次见到她的人都不觉眼前一亮.她的自我感觉总是那么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把别人看在眼里的高傲.她和我说她这几年接触过很多男人,在她的生活圈子中好男人太少了,她敢肯定孟伟不是什么好男人,但她想改造孟伟,把孟伟改造成好男人.我心想小佳自己是不是好女人,都有待推敲,她竟然还想找好男人,依我看孟伟不是好男人,小佳也不是好女人,他们两个人如果在一起过日子,那肯定会很热闹.   4月1日   最近范小佳在歌舞厅里又认识了许多新舞伴,她经常跟那些新舞伴单独离开,有时一走就是好几天。每次我忍不住追问她的行踪时,她就大方地跟我说她这几天和谁谁谁在一起了,她说谁谁谁可有意思了,她都有点爱上谁谁谁了。每次范小佳移情别恋时,孟伟都显得很不以为然,他甚至说太好了,这几天我又可以轻松自由了。   我觉得现在很多人谈的都不是恋爱而是乱爱。据扁头说乐队里的女一号和劈雳也正在搞乱爱。   我曾看见过女一号和劈雳在街上勾肩搭背地散步,那时我还以为他们在恋爱,而扁头说劈雳是不会跟女一号恋爱的,因为劈雳的择偶标准很高,他和女一号在一起,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我不知道扁头是不是在追我,如果是的话,那我觉得他追我追得并不执着,我经常看见他灵活的三角眼在舞厅里四下窥视,仿佛正在苦苦寻找合适的猎物,那天我站在乐队旁边一串圈形的亮光里听一位男歌手唱歌,我老是想,这个地方的确不适合我,我思考着其它更适合我的工作。我因为戴了小佳送给我的胸罩,而觉得胸部很不舒服,那天当我和小佳从更衣室出来时,我觉得自己的胸膊太夸张了,我很别扭地走到了乐队的灯光里,这时,我看见劈雳的目光很明显地停在了我的胸脯上,紧接着他看了我一眼,这使我有些惊慌,我敢肯定,劈雳这是头一次看我,他终于看我了,我知道他看我是因为我夸张的胸脯,原来女人的胸脯丰满不丰满对于男人来说是这么重要。   我按照女一号的要求,唱了第四首歌和第六首歌,乐队里的人都说我现在唱歌时,无论从技巧还是从神态上都比以前强多了,听到他们的赞扬后我心里踏实了一些。我唱完歌后,回到了坐位上,我看见劈雳在暗处搂着女一号,他的手在她的衣服里来回地摸着,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我知道女一号正在努力讨好劈雳,她多想让劈雳娶她呀。   那天下班后,我换衣服可能慢了一些,等我换完时,其他人已全都走没了,我刚要走出更衣室,扁头却不知从哪窜了进来,他说他要送我回家,我说好吧,反正我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   扁头说夜晚多好啊,咱们坐下谈谈吧,我有话对你说。他说着便坐在了更衣室的长沙发上。我一直认为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我靠在衣柜旁说,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快走吧。   扁头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他说着,从上衣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来,他说,今天你唱了好几首歌,嗓子都快哑了吧,来,喝点矿泉水。   我确实觉得嗓子很干,便接过了他手里的矿泉水喝了起来,他说,你过来,坐在这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我想象不出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但出于好奇,我坐在了他的身边,他说他要把劈雳和女一号的事告诉我,他说女一号其实早就在家乡结婚了,她还有孩子。扁头说有一次女一号收到了一封信,趁她不在时劈雳偷看了那封信,信是她丈夫写的,让她回家跟他好好过日子。   我一边喝矿泉水一边听扁头讲女一号的事情,等扁头把女一号的事情讲完时,我忽然觉得头很晕,我说,扁头,你快扶我一把,我的头好昏。   扁头过来扶我,他说让我在沙发上躺一会,我躺下后扁头立刻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我大叫道:你别碰我。我想把他的手从我身上拿走,可是我却变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一下想起了扁头请我喝的矿泉水,他可能往里面放了什么药,否则我不会头晕,我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我大叫着:扁头,你这个流氓,你往水里放了药。   这时,我感到扁头已向我压了过来,我想反抗,却一次次地失败了,我知道扁头正在扯我的衣服,然后他强奸了我。   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了,我躺在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洒了我一身,我看见自己的衣服穿得很整齐,而扁头却不见了。我心里很清楚扁头强奸了我,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保护现场,报案。我的头仍然很晕,我艰难地坐起来,寻找那个矿泉水瓶子,但没找到,扁头把证据都收拾走了,我想先回家去把事情告诉我妈,让她给我出出主意。   我回到家后就倒在了床上,我跟我妈说我好困我要睡觉。我用毛巾被盖住头,听我妈说他们掂记了我一晚上,她问我去哪里了,以后再不能这样了,一个姑娘夜不归宿,算什么事情。   我躺在被子里偷偷地哭着,眼泪把枕巾全打湿了。本来我想一回家就把自己遭强暴的事告诉我妈,可现在却说不出口了,我就这么没用吗,都十九岁了,却不能保护自己。报案看来并不可取,这种事一报案,就会弄得满城风雨,以后我还怎么做人,人人都知道我被强奸过,我会永远抬不起头来。   一连两天我都没有去上班,我和我妈说我参加了朋友的酒会,喝多了,所以才这么狼狈,我妈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她说,但愿是真的。   4月6日   第二天下午我正坐在巷子里晒太阳时,看见扁头从远处走了过来,我心里恨死了他,我一看见他就恶心,我真想拿一把刀子将他杀死。他走了过来,悄悄地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们沉默了好长时间,一会儿,他点了一根烟,他说,我很后悔。   我没有吱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远处,他说:林萌萌,我真的很后悔,你能原谅我吗?   我仍然没有吱声,他又点燃了一根烟,他说,这事怨劈雳,他老是给我看色情片,我要是再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我就要疯了。现在我后悔了,林萌萌你原谅我吧。   原来他一次次地和我套近乎,就是为了发泄他的性欲,我低头哭了,我把脸埋在衣服里,很压抑地哭着,我的贞操就这样被一个无赖给夺去了,我对不起刘然,我本来要把我的第一次给刘然,我更加配不上刘然了。我伤心地哭着,听扁头说:原来你还是个处女。我不知道用什么才能补偿你的创伤。   我哭得更凶了,引来了好几个过路人的观看。后来扁头走了,他说李老板让我明天去上班。我两天没上班,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小佳见我没有戴她送我的胸罩,她命令我说让我明天一定戴上,我两手插在衣袋里默默地看着她,我说,我不想戴了,明天把它还给你。   她说你看上去好象遭到什么打击了,谁欺负了你?   我没有回答她,把头扭向别处,我老是想哭,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从那以后,扁头比原来文明多了,稳当地坐在琴键旁,当他的手在琴键上优美地跳跃时,总能使我想起他凶恶的一面。现在他很少看我,每次我们的目光相遇时,他都惊慌地躲开,我想他这是做贼心虚。   过了几天小佳和我说她知道我和扁头的事了,她说扁头把他强暴我的事讲给劈雳他们听了,他竟然还说了很多细节,小佳生气地说你不能便宜了他,你为什么没报案。我握着小佳的手没有吱声,也许我是太便宜了他,他占有了我,却还出去乱讲,我的确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我对小佳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罚扁头,我含着眼泪说小佳你帮帮我吧。   小佳诡秘地笑了一下,她说她有办法,她说既然你怕报案对你名声不好,那你还不如让他给你赔偿精神损失,精神损失你知道吗?说白了就是跟他要钱。用钱买我的贞操,这太残酷了,我和她说我不想那样做。她说你太傻了,我想遇这种事都遇不着,你却要放过扁头,你看扁头这几天的样子多得意,我看了都生气。小佳为了给我出谋划策,特意把我领到了她的家里,她说她要帮我,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我,也许她是觉得日子太寂寞了,想寻求点刺激。   5月8日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月以后,小佳忽然把一张化验单交给了我,她说让我把化验单给扁头看,就说我怀孕了。   我被她的大胆举动弄得满脸通红,她还挺神通,竟然弄到了医院的化验单,她说让我在回家的路上把这事告诉扁头。她说完便得意洋洋地离开了舞厅,她从扁头身边走过时拍了拍扁头的肩膀,扁头说你真烦人,拍我干啥。扁头说这句话时把音乐弹走了调。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时间,我走到扁头身边,我说:你送我回家吧,我有事跟你说。我跟扁头说这句话时心里非常紧张,我真害怕扁头看穿我的谎言。   扁头似乎很高兴,可能以为我原谅了他,这一个多月以来,有好几次他要送我回家都被我拒绝了。我们走在路灯下时,我跟他说我怀孕了。我看见扁头立刻停止了走路,脸上似乎露出了害怕大祸临头的神态,他说你不是在蒙我吧,你可别吓唬我。   我把化验单递给了他,他借着路灯的光仔细地看着,他说这上面怎么没写怀孕两字呀?我说你看这,阳性,阳性就是怀孕的意思。扁头又仔细看了一会,他说你敢肯定阳性就是怀孕吗?我说这还有错,要不咱们一起去医院问问。扁头把化验单装进了衣袋里,他说他要回家问问他妈。   扁头说要真是那样,我领你上医院把它做了。我靠在树上忧伤地说不行啊扁头,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做那种手术,如果硬做,会有生命危险。扁头难过地看着我,他不停地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跟你说实话吧林萌萌,我有女朋友,她正在外地上大学,她可厉害了,我很怕她,要不是因为她,我肯定立马跟你结婚,让你把咱们的孩子生下来。   我把一咎头发放在嘴里嚼着,我说那怎么办那,我咪起眼睛看他,他也看我,我说那我只有报案了,我有一个朋友在派出所工作,你看见过的,他经常来歌厅看我,他是小佳的男朋友。我如果报案,那他马上就会领一伙人来把你抓走。   扁头听说我要报案,马上吓得什么似的,他说:林萌萌,我求求你了,我这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吗,要不我给你钱,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我说我为你失去了这么多,你以为用钱就能弥补吗?扁头,我跟你要从前的我。   我和扁头说话时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咬牙切齿。我想扁头肯定被我凶巴巴的样子吓住了。他愁容满面地看着我,他说让我先回家,他要回家和他妈商量商量。   第二天扁头把化验单还给了我,他说他妈把他大骂了一顿,他妈说要么就娶我,要么就给我钱。他说你愿意跟我结婚吗?我说不愿意。   扁头说,那好吧,我给你钱。扁头把我领到一座楼前,他让我在楼下等他,我站在太阳底下,心里猜测着他能给我多少钱。一会儿,他从楼上下来了,递给我一个存折,我打开存折,看见上面写有一万元。他把我领到一家银行里,换了一个新存折,存折上写的是我的名字。然后他说他要领我去医院,问问能不能做手术。我说不用了,我让我妈陪我去然后我便往家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后,回头看时,见扁头还站在那里看我,我拿着那个存折向他摆了摆手,然后走进了热闹的人流里。我想扁头太单纯了,他竟然对我怀孕的事深信不疑。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小佳跟扁头他们说我病了,正在家休养。后来小佳跟我说扁头很后悔没跟我结婚,他虽然损失了一万元钱,但他觉得值。   我到小佳的住处去看她时,她正在做饭,她说扁头给的太少了,她还说我死心眼,没跟扁头多要点。我叮嘱小佳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孟伟。小佳说晚了,她早告诉他了。她说孟伟想把扁头绳之以法,被她劝住了。小佳问我用不用让孟伟找几个哥们收拾收拾扁头。   我说拿了这一万元我心里都极为不安,老是想给他送回去。别折磨他了,我总是想扁头也是一时糊涂,做了那件事,他已向我道歉了很多次,求我原谅,我看他这人本质不坏,这一万元我不会动的,给他留着,等以后他有困难时,再把钱还给他。   小佳听了我的话后,用嘲弄的目光看着我,她说我算白帮了你这个忙,你是不是爱上扁头了,这么丑的男人,你还为他辩护,你还想把钱还给他,你的脑袋是不是让门给挤了。   我帮她炒菜时,她不住嘴地数叨着我,我没有在乎她的数叨,默默地当着听众。最后我说,人犯了错误,如果知道悔改,我们就该给他机会,扁头已多次跟我承认了错误,如果我再不原谅他,就显得太不尽人情了。   帮她做完饭后,她让我陪她吃,我没同意,我离开她家时,孟伟正好来了,孟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说怎么样?听说你怀孕了,感觉还不错吧?我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平时我很少到李老板的办公室去,那天我在他的办公室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决心敲门,李老板一看是我,他马上让我坐下,还让我喝饮料,他问我歌唱得怎么样了。我说还可以吧。   李老板说听说你已半个多月没上班了,是病了吗?我说是病了,得了重感冒。李老板又说上次你说想换个工作,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唱歌,那我就给你换个工作。你看吧台小姐怎么样,每天卖点酒水,一点也不累。   我爽快地同意了李老板的安排。当我起身要走时,李老板说他女儿快放假了,他说他女儿放假回来后他要让我和她认识。我说那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和她学学唱歌。   我觉得吧台小姐的工作比唱歌好多了,吧台离乐队不算太远,我站在吧台里卖酒水时,正好能看见扁头他们。我半个月没来上班,乐队里那几个人并没有问我得的什么病。扁头经常到我这里买饮料喝,他从小佳那里听说我做了流产手术。他问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他说他曾想到我家去看我,下了好几次决心都没敢去我虽然心里已原谅了他,但表面上对他并不热情。扁头每次看见我对他冷淡,他脸上都很忧郁,他说为了赎罪,以后他每天都要送我回家,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以后我每天下班后他都在一米以外的距离内跟着我,我心情好时跟他说几句话,心情不好时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他主动没话找话时,我也随心情对待他。当然对他我仍有防备,小佳跟我说狗改不了吃屎,我不能放松警惕。因此他每次送吃的东西或用的东西给我时,我都一概不接受,怕里面又放了那讨厌的迷糊药。   歌舞厅上午不营业,我便经常去街上购物,那天从红叶时装店经过时,我一下子想起了吴玉玉,我想进去看看她。时装店里的服务小姐全都换成了新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直接进了经理室,看见吴玉玉正在打电话,她看见我来了,立刻挂了电话,她说她特别想我,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我说时装店的生意好象很兴旺啊,你真行,比原来那个经理有才干.吴玉玉说生意的确不错,比她想象的好得多.中午的时候吴玉玉请我吃了饭,然后她又把我送回了歌舞厅的楼下,我们分手时,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6月28日   我每次去上班时都觉得太阳特别毒,虽然街边上有树,太阳还是把我的脸晒黑了,我决定打个阳伞,把自己保护起来,我去买伞时在路上意外地碰到了王军,我已经一年多没见到王军了,我发现他比以前长高了许多,人也瘦了.脸也不那么白了,他变化真大,我从侧面观察了一会儿,才确定是他.因为总也碰不到他,使我很高兴,便大叫着跑过去拍他的肩膀,他看见是我,也同样很兴奋,他说:林萌萌,你心真恨,也不去看我,换了工作也不通知我.   我说你学习那么紧,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怎么样,快高考了吧.王军把手里的一张表格给我看,他说你看我刚去参加了体检,还没查完,明天还要接着查.现在学习特别紧,我根本就没有逛街的时间了.我说,你要是早点这么用功,就更好了,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上.我说王军你变化真大,你长高了,我记得以前你才比我高一点点,而现在你已比我高一头了.王军听我赞扬他,立刻很高兴。他告诉我叶娇剪了短发,样子非常难看。当我把王军领到歌舞厅时,乐队里的那几个人都说王军长得俊,一看就是个未来的大学生。   我爸的伤恢复得很快,那天我看见他走路时很平衡,一点也看不出有毛病了。   7月15日   扁头这几天脸上总是挂着微笑,那天他在吧台边喝饮料,我说你看上去可真幸福,怎么高兴成这个样子。扁头说你看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人没心没肺过上平常日子就觉得幸福。扁头跟我说学校放假了,他女朋友回来了。   我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你怎么老是笑呢。扁头接下来给我讲了许多他女朋友的事情。我其实对他女朋友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看见他一提起那个女学生就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心里就有点生气。就会使我想起扁头强暴我的事情。他跟我谈他的女朋友时我的脸渐渐地阴了下来,扁头可能看出了我的冷淡,他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他可能很害怕我把他强暴我的事情告诉他的女朋友。   这时吧台上的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她说她找扁头,我猜想这可能就是他的女朋友,我把电话交给扁头,听扁头嗯嗯啊啊地应和着,那女子可能要来歌厅找扁头,扁头没同意,最后扁头说让女孩子在某某地方等他。扁头放下电话后很不好意思地跟我笑了笑,然后回乐队去了。   晚上下班时,扁头照例送我,我说你女朋友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敢送我,你不怕她吃醋吗?扁头说只要他做好他女朋友的思想工作,她就不会生气了,她会理解他。我说你不是说她很厉害吗?扁头说,嗯,她有时很厉害,我做错事时她对我特别凶。   快到我家时,扁头说,林萌萌,快到了,我不往前送你了。你看,我女朋友正在那边等我呢。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路灯下果然站着一位穿裙子的姑娘,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觉得她灯光下的身影很好看。扁头早已撇下我奔那女子去了。我走了一会儿又回头看时,见他们已手挽着手走远了。我想爱情的确很诱人,这样温暖的夏夜,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手拉着手漫步,多幸福呀!这时我满脑子里都是对爱情的向往,我知道今天是星期六,是高考的最后一天,明天刘然就彻底毕业了。   我曾告诉过王军,高考一结束就给我打电话,可是我等了好几天他也没来消息,我猜想王军肯定是刚毕业,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那天我曾听王军说高考结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蒙头大睡几天,在他看来,睡觉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只有觉睡好了,才能进行别的活动。   正当我等王军的电话时,王军本人却来了,他说打电话没意思,还是面对面地谈话比较好,想谈什么就谈什么。王军这次来歌厅看上去比上次成熟多了,这次他很自如,他可能特意打扮了一下,上身是一件雪白的衬衣,下身是一条裤线笔直的西裤,我说你真精神,看上去很象一个成熟的男人。王军听见我的赞扬后很得意,他说从今以后他就告别了学校生活,十几年来,寒窗苦读,该放松放松了。   我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说还可以,重点大学肯定考不上,但普通大学还是有希望的。听说他有希望,我也很替他高兴。我对他说就要进大学了,应该学会跳舞,我拉他,硬要他跟我学跳舞。他其实也是很想学的,但仍然假装推辞,说自己是舞盲。我说一会儿你就不盲了。当他笨手笨脚地跟我学跳舞时,乐队里那几个人都很有兴趣地往这边看着,王军因不好意思,脸羞得很红。只学了两支曲子,就把我累出了汗。这时扁头过来了,扁头说他教王军。看样子扁头比我有办法,他只用了一支曲子,就把王军带了起来,王军因入了门,兴奋得脸更红了,他说原来并不难,刚才我还以为我永远也学不会了呢。学了一会后,王军说今天先学到这吧,他有事情必须先走了。我替王军谢了扁头,扁头对王军说欢迎他以后经常来,他保证让他上大学之前学会跳舞。王军连连对扁头点头,他说一定来一定来。   我把王军送到楼下,王军说他其实是来通知我的,他说明天文科二的十几个同学要去旅游,大家一致邀请我去。我听说文科二的同学们还记得我,我很感动,我当然喜欢跟他们一起去玩,我不假思索地说我愿意去,我问王军都谁去,王军便把姓名一一念给我,他说有叶娇。他说你应该看看叶娇的短发,特滑稽,叶娇说她要和你照相。   过了一会儿,王军说刘然也去,他说开始刘然不想去,他劝说了几次后刘然终于同意去了,刘然因高考没考好,心情很坏,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闷气,王军说怕刘然闷出病来,硬要让刘然跟文科二的同学出去玩,最后刘然同意了。   我听说刘然也去心里更高兴了,我不露声色地问王军在什么地方集合,王军仔细告诉了我后就匆匆走了。   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很愿意参加这次旅游,既能和叶娇他们重逢,又能认识刘然,这不是我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吗。但后来我却又决定不去了。说实话我是因为自卑,我害怕刘然看不起我这个歌厅的服务小姐,我如果以歌厅服务小姐的身份与他相识,那我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都不会有什么位置。一个未来的大学生,怎么能对一位普普通通的歌厅小姐产生爱情呢。再等等吧,我老是让自己再等等,好象再等等我就不再是歌厅小姐了,而能变成一个有身份的女孩。我决定了不去旅游后,心情立刻变得很乱。这次我放弃了与刘然认识的机会,以后也许永远都不能再有机会了。如果他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我认识他的机会可能就是零了。我绝望地批判着自己的胆怯,我默默地祝愿刘然能给我别的机会。   第二天,我在吧台边等王军的电话,如果他在车站没见到我肯定会打电话找我。一会儿王军果然来了电话,他生气地问我为什么又不去了。我吱吱唔唔地编了一个理由。王军说太遗憾了,回来再谈吧。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7月20日   王军旅游回来后带回了许多照片。从照片上看,叶娇的样子确实不好看。在那些照片里有几张刘然与大家的合影,我发现照片上的刘然很蔫,每张照片他都没有笑,王军说刘然没考好,他笑不起来。刘然落寞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上,我想不出这种时候我能帮他做点什么。王军把他的一张单人照片送给了我,他说这张照片他是特意给我照的,他说他照相时心里就在想,这张照片是专门给林萌萌照的。   我相信王军的话,我知道,在王军眼里我的一切都是好的,从我刚认识他那天起,我就从他看我的目光中体会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敬慕,象我这么普通的女子在南桥高中比比皆是,而王军却说我不普通,他说我独特,我想也许我的独特只有王军一个人能够体会。而刘然,他也许永远都看不出我的独特。   我勤奋的投稿并没有白投,终于有两篇小说发表了,我用稿费请扁头和王军他们吃饭,吃饭时王军拿着我的小说给大家念,扁头厚着脸皮说,你小说里写的那个老扁是不是我呀?我说你放心吧,我写这篇小说时还没认识你呢。我说你别着急,下一篇小说里就有你了。   扁头一听说下一篇小说里会写他,马上凑上来小声说:喂,咱俩的那件事可别让你给写进去呀!   扁头竟然还有脸提那件事,我不耐烦地说:你快喝你的酒去吧,我烦你。扁头只好接着喝他的酒去了。   我听说刘然和王军都考上了大学,王军所在的文科二班,除了冯丽外,其余同学也都考上了大学,当冯丽趴在她男朋友的肩头上痛哭时,很多同学都庆幸地想,多亏他们没有早恋,否则现在痛哭的将会是他第十章:在现实中寻找痕迹   杨小阳一口气读完了这本日记,他抬头一看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奶奶敲了好几次门,他都没爱理她。他躺在床上,回忆着林萌萌的日记,林萌萌的生活真的很丰富多彩,她经历了许多事情,大学里的任何其他同学都不会有过她这么丰富的经历。   可以看出,林萌萌虽然和好几个男人有过感情上的事,但林萌萌真正爱的人是刘然。杨小阳真的有点想不明白,刘然有什么好,会让林萌萌如此着迷,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比如他,他真希望林萌萌能给他机会,让他也做一次她的男朋友,他就是想让林萌萌知道,出了刘然,还会有男人让她着迷的。   杨小阳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林萌萌的日记是看到孔宁的名字,她日记中提到的那个孔宁,肯定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孔宁,因为孔宁也曾给他讲过她十五岁时和一个叫孟伟的人谈过恋爱,林萌萌认识孟伟,并且和孟伟也有过情感之事,这个世界真小,让一些不相干的人偶然间有了交叉点,杨小阳真想马上告诉林萌萌,他也认识孔宁,可是,他不能那样做,他如果说出了孔宁,林萌萌就会发现他偷看日记的秘密,只有等孔宁自己出现时,他才能假装不经意地和林萌萌谈起孔宁。   在林萌萌的日记里,杨小阳认识了范小佳、孟伟、扁头、王军、杨进等人,他真想去见一见这些人,他们都是林萌萌过去的好朋友,他们被林萌萌在日记里写得活灵活现,而生活中的他们都是怎么看林萌萌的呢,这是杨小阳很感兴趣的事情。他记下了佳佳酒店、白云歌舞厅、红叶时装店等,这些地方都是林萌萌曾工作过的地方,他决定去这几个地方看看,也好把日记里的东西和现实中的东西结合起来。   杨小阳这样想着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萌萌是一周后从北京回来的,她这次回来,变得非常高兴,几乎看见谁都笑,她的快乐让杨小阳感到很困惑,他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这么快乐,他说,我不明白,你去北京之前都哭成那样了,怎么现在你又高兴成了这样。   林萌萌立刻乐了起来,她说,既然你这么问我,那我就告诉你吧,是这么回事,有一个叫刁玲的女孩爱上了刘然,刁玲现在在北京发展,她总想勾引刘然,前几天我去北京找她,我给了她一笔钱,她答应我再不勾引刘然了。   原来是这样,她是用金钱买回了自己将要失去的爱情。   从那以后,杨小阳总能看见林萌萌和刘然在一起,两个人出双入对的样子,真让杨小阳羡慕,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拆散他们,可是他们的爱情看起来是那样的牢固,根本就无法拆散。   星期天,杨小阳来到了佳佳酒店,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酒店,白天的客人不算多。杨小阳选了一个视角比较好的桌子坐了下来。他潜意识里,是想在这里看到范小佳和孟阳的,因为从林萌萌的日记里看,这家酒店是范小佳的爸爸开的。   杨小阳点了一瓶酒,慢慢地喝着,当他听见一个服务小姐喊范经理时,他立刻循声望去,他看见,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正在和一个服务小姐说话,杨小阳想,这就是日记中写到的那个范经理,那么范小佳呢,她为什么还没出现?   他正这样想着时,忽然看见酒店门前驶过来一辆出租车,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那女孩一进来就嚷嚷着饿了,范经理马上吩咐人给她上饭。   杨小阳虽然没见过范小佳,但他猜想这个女孩可能就是范小佳,林萌萌的日记里说她正在开出租车,她每天中午都要来酒店里吃饭。现在正好是中午。小姐给那女孩上菜时说:小佳,今天生意怎么样?   "小佳……"   杨小阳听见那个小姐管她叫小佳了。杨小阳看见范小佳坐在了自己的斜对面,他核计着怎样才能和范小佳搭上话。   范小佳吃饭时,范经理和日记中写的那个张姨都出现了,他们和范小佳谈论着再买一辆车的事情,杨小阳听出来了,范小佳非要再买一辆新车,而她的父母不同意。最后他们吵了起来,吵到不可开交时,范小佳气愤地跑出了酒店。   杨小阳想,机会来了,他正好打范小佳的车回学校。   杨小阳追出来,上了范小佳的出租车。谁想,他还没坐定,范小佳就厉声叫道:下去!   她这一叫,把杨小阳吓了一跳,他想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乘客,他刚要跟她理论,只见她的脸忽然笑了,她说,对不起,刚才我和家里人生了点气,正在气头上,我不是冲你的,请原谅。   见她道歉了,杨小阳不再说什么,既然她是林萌萌的好朋友,他正好和她套套近乎。他说,我知道你正在和家里人生气,可你冲我来,这可不对。   范小佳立刻拿出了职业性的微笑,她说,你去哪,我今天给你打五折。   杨小阳头一次听说坐车还有打折的,他说去C大学。   范小佳并没有马上开车,她说C大学?你是C大学哪个系的?   杨小阳想他如果告诉了她自己是中文系的,她肯定会问她认识不认识林萌萌。这样也好,他正好回去告诉林萌萌他打车时认识了范小佳。果然杨小阳一说出自己是中文系的,范小佳马上提到了林萌萌。   我和林萌萌是同桌。   杨小阳就这样和范小佳相识了。范小佳说这是缘分呀,范小佳说着把杨小阳拉下了车,她说要和杨小阳喝几杯。杨小阳没有拒绝,他想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从范小佳那里再了解点林萌萌的事情。   杨小阳发现范小佳确实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她说想当年,林萌萌只不过是一个丑小丫,在她的精心调教下,才使林萌萌变成了现在的白天鹅。范小佳说,林萌萌和刘然经常到佳佳酒店吃饭,他们两人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范小佳说着便开始给林萌萌和刘然打电话,她在电话中说,她偶然遇到了杨小阳,让他们马上过来聚一聚。   杨小阳想,只要不暴露偷看日记的事,聚一聚也无仿。在范小佳的号召下,一会儿功夫,孟伟、林萌萌、刘然都来了,杨小阳一看孟伟,穿着警服,看上去的确很精神。   林萌萌对杨小阳和范小佳的偶遇并没有产生怀疑,因为她经常听范小佳说,她拉客时认识了C大学这个C大学那个,现在她又在拉客时认识了杨小阳,她觉得这并不奇怪。   几个人喝酒时,孟伟一直在和刘然比酒,孟伟夸刘然有眼力,把林萌萌这么好的女孩弄到了手,孟伟说,想当年,他差点和林萌萌出事,要是真出了事,刘然现在就没什么戏了。范小佳一听孟伟这样说,她马上揪住了孟伟的脖领子,让他坦白交待。林萌萌立刻站出来替孟伟说情,她说,小佳,孟伟的醉话你也当真呀?   旁观者清,杨小阳坐在一边,回忆着林萌萌的日记,他想现在孟伟和林萌萌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他杨小阳是最清楚第十一章:她真正爱的人   在林萌萌和刘然尽情享受爱情的时候,日子飞快地向前走着,转眼一年过去了,刘然白净的脸上长了许多青春豆,他经常不自觉地抠脸上的那些小包,林萌萌便提醒他住手,她告诫他如果他再抠,他就要变成刘麻子了。   那天林萌萌和刘然在图书馆里看书时,刘然忽然说他准备考研究生,林萌萌很支持他,她相信他肯定能考上,刘然自从上了大学后,各科成绩一直是全系第一名,而且是遥遥领先,许多老师都说刘然考取C大学是一个错误,凭他的实力完全可以考取全国更有名的大学。有一次当林萌萌把刘然是数学系遥遥领先的第一名这件事告诉她妈时,她妈竟然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她,她说刘然那么突出,他会不会轻视你呀?   林萌萌立刻对她妈说,爱情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还是有点没底儿。她伏在刘然的肩上问他考上研究生后会不会变心。刘然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无论是研究生还是博士生,我对你的爱都是不会变的。   其实刘然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他经常为一些小事担忧,他说他学习好,有很多同学嫉妒他,甚至他与林萌萌恋爱的事也有人说三道四,刘然说这使他很不开心。他很想早点考上研究生,以便远远地离开那些嫉妒他的同学。   那天林萌萌在歌厅里碰到了劈雳,他仍然在白云歌舞厅工作,每个周末来这家歌厅跳两曲劈雳舞,便要匆匆赶回去。他看见唱歌的是林萌萌后非常高兴,马上把她拉到一边去问这问那,林萌萌也好长时间没去以前那家歌舞厅了,很想知道以前那些伙伴们都怎么样了,劈雳说扁头快结婚了,正在装修房子。扁头因没有多少存款,并不想装修房子,可他的女朋友不同意。据说他女朋友很厉害,她逼扁头借钱装修房子,把扁头逼得偷着哭了好几回。为了结婚扁头已花了好几万了,如果再花他就要债台高筑了。   听了劈雳讲的这些话,使林萌萌陷入了沉思,扁头的那一万元钱她一直没动,每次想起它来心中都很不安,现在扁头正缺钱花,她想把钱还给他。   第二天早晨林萌萌起得很早,她决定把存折给扁头送回去。她回家取存折,看到那个存折时,又使她想起了许多痛苦的事情,她想她还是不见他的好,她拿出信纸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然后把信和存折装进了信封里。她在信上告诉扁头她虽然把钱还给了他,但并不等于她不恨他了,她仍然恨他,他给她带来的心灵创伤用金钱用语言都无法弥和。然后她去邮局寄信。她妈追在她的身后,说让她在家里多呆一会儿,她说她还有事,便跑走了。   其实她心里是在惦记着刘然,也许热恋中的人都和她一样,为了和所爱的人在一起,竟然疏忽了与家人的感情。   林萌萌刚回到宿舍,就听见了刘然敲门的声音,小欢开了门把刘然让进来,林萌萌坐在床上,用毛巾被盖着腿,刘然走过来问她上午去哪里了?她说她去看了一个朋友,他要结婚了,让她帮他布置一下新房。刘然心不在蔫地点了点头,他看见床头柜上有瓜子,便慢腾腾地嗑了几个。   小欢收拾了正在写着的笔记,她说你们谈吧,我出去一趟。刘然有点过意不去,到门口拦住了小欢,他说别影响你学习,我可以和林萌萌去外面谈。   小欢没有听刘然的,回头跟林萌萌笑了一下,还是走了。刘然关好门,立刻问林萌萌为什么去朋友那里不告诉他。林萌萌说她去得早,那时他还没起床呢。如果她去晚了,她的朋友就上班去了。   刘然问林萌萌是哪个朋友,她说是歌舞厅的扁头,他不认识。刘然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嗑瓜子,他嗑了几个瓜子仁送进她嘴里,他说你看我对你多好,你可别骗我。   林萌萌抚摸着刘然的头发,问他刚才去哪里了。他说我去你家了,你妈说你刚走,中午你妈非要我在你家吃饭,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你妈给我做了一碗面条,吃起来还挺香的。   刘然神情专注地嗑瓜子,房间里很静,只能听到咔叭咔叭的嗑瓜子声,一会儿,他把一大堆瓜子全嗑完了。   林萌萌经常到歌厅去唱歌,这让刘然心里很不踏实,他经常问林萌萌都和什么样的男人接触过。林萌萌觉得刘然的疑神疑鬼心理很可笑,她还没把扁头强暴她的事情告诉过他呢,他还没把她和Y的事告诉过他呢,如果告诉了他,他很有可能因气恼离她而去,她不会把这些事告诉他的。刘然经常追问她以前是否谈过恋爱,她说她没有。刘然却摇了摇头,用不信任的目光审视她,他说他有时发现她很有经验,他说她以前肯定和谁恋爱过。   林萌萌不知道以前和孟伟的那些事算不算恋爱,但不能否认,是孟伟使她有了一些恋爱经验,每当刘然用不信任的目光审视她时,她都很惊慌,又假装故作镇静地跟他争辩,或者拿他和刁玲的事反咬他一口,这一招很灵,刘然最怕她提他和刁玲的过去,她一提这件事,他马上就放松了对她的审查。   林萌萌告诉刘然她不在乎他有什么过去,只要在他俩相爱后,他不再有什么不检点的事,她就知足了。刘然听她这样说后,也马上表示,他也不在乎她有什么过去,尽管她没和他承认她有过去,但不管她有没有,他说他都视同没有。   他俩这样交换了各自的意见之后,便真的不再追究过去了。   有时当林萌萌静下心来思索她和刘然的爱情时,总有一种太顺利的感觉,并没有遇到她想象的那些波折,刘然一直认为在C大学认识了她是他的一种幸运,有一次她问他能在C大学认识她是偶然还是必然。他立刻露出困惑不解的样子,他说偶然是什么意思,必然又是什么意思。他认为与她相识不存在偶然和必然。这完全是一种缘分。   刘然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林萌萌设计的圈套之中。如果不是刘然考取了C大学,林萌萌肯定不会来C大学读书,刁玲和王军的出现,为她走近刘然提供了捷径,如果刘然看了她写的那本日记,他肯定会吃惊地发现,原来她和他的爱情,并不全是缘分,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他如果知道了这些,或者会生气,或者会更加爱她,也可能是又恨又爱的混合物。   有一次杨小阳跟林萌萌说他太无能,连个女朋友也谈不到。林萌萌开玩笑说小欢不是挺好吗,你为什么不去追她?   杨小阳立刻摇头说林萌萌你饶了我吧,你看她,整天疑神疑鬼的,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太闹,我可不敢接近她,实话告诉你吧,我确实打过她的主意,可接近了几次后,我发现和她在一起时我一点激情也没有,她总用世界上一个好男人也没有的目光看我们男人,这还有好吗?   杨小阳说着,向林萌萌靠了靠,他说咱班这几个女生,我比较欣赏你,每次看见你和你那位刘然在一起时,我心里都酸溜溜的。你看你那位刘然美的,每次在校园里走时都把你搂得那么紧,恐怕你被别人抢走。   林萌萌从没把杨小阳对她说的话当真,杨小阳喜欢她,那是杨小阳的事,她认为杨小阳应该和小欢恋爱,可杨小阳却死活不肯。   星期天总是林萌萌把刘然领回家,每次从林萌萌家出来时,刘然都邀请她去他家。林萌萌告诉他她不敢,她害怕。他问她怕什么。她说她怕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姐姐。他立刻说他们一点都不可怕,相反,他父母和他姐姐很多时候都很怕他,有时候他说一,他们决不敢说二。她让刘然举个例子,举一个他说一,他们不敢说二的例子。刘然想了半天,却没想出来,他说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一下又想不起来了。   林萌萌并没有向刘然隐瞒过她的出身和年龄,她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这刘然早就知道。在和刘然好之前,林萌萌一直不知道他父母是做什么的,后来刘然跟她说他父母都在政府机关工作,他父亲还当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其实,林萌萌并不喜欢刘然的家庭背景太好,她倒是希望他的父母能和她的父母一样,也住在棚户区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就不怕到他家去见他的父母了。   刘然说他敢肯定他妈会喜欢她的,他已经把他俩的事讲给他妈听了,他妈很急于见她一面,多次催他领她去他家。林萌萌问刘然如果他妈不喜欢她怎么办。刘然说不可能,他说他选择的女朋友,他妈肯定不会说三道四的。   那天刘然把林萌萌领到了他家的楼下,他说如果她不跟他上楼去的话,他以后就再也不去她家了。她和他站在小区的花园里,正是下班时间,很多人在小区里来来往往,她说让刘然先到楼上去通报一下,然后她再上去,免得太突然,让他父母毫无准备。刘然没同意她的要求,他说他饿了,如果上楼晚了,饭就被家里人吃没了,林萌萌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上楼去。   刘然说他妈叫王英,他让林萌萌管他妈叫王姨,她和刘然进屋时,王姨正在厨房里忙着,她看见儿子领女朋友回来了,非常高兴,她热情地把林萌萌拉到客厅里,她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刘然在旁边说,妈,你真罗嗦,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却还问,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王姨说刘然总跟我讲你,我让他领你到家里来玩,他说你不敢来,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老虎。   林萌萌不好意思地笑着,挨个回答着马珂及他父母的问话。她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非常小,象蚊子一样,刘然的姐姐好象对林萌萌并不太热情,她总好问一些使她失去信心的问题。比如她问她的父母是干什么的,问她唱歌是不是为了养家糊口。   刘然姐姐的一系列问话把林萌萌问得心恢意冷,刘然从没因为这些事而轻视过她,虽然刘然不在意这些,但她发现他的家人很在意这些,林萌萌看见,当他们吃饭时,刘然的姐姐和王姨在饭桌上交换了几次眼色,虽然他们仍然对她继续热情,但她却已从中品出了一些虚假。她隐隐地感到了她与刘然之间的爱情可能要出现一些阻力了。刘然并没有觉出这些,他甚至以为林萌萌与王姨和姐姐谈得很好,有问有答,气氛融洽。刘然说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刘然的姐姐说那以后你可以天天回来吃饭,你不一定非要住校,走读不是也很好吗?刘然说走读可不行,我还要准备考研呢。时间很紧。   王姨说既然要考研,为什么还这么早谈恋爱,多耽误学习。她说完对林萌萌笑了笑,林萌萌,你别多心,我是说给刘然听的,他总拿学习忙为借口,不回家,刘然对你特别投入,每次回家都念叨你,对你牵肠挂肚。我看他用在谈恋爱上的心思比用在学习上的心思多很多。   林萌萌马上说:王姨,你放心,我会督促刘然学习的,事实上刘然学习特别用功,成绩总是遥遥领先。跟他比,我真是自愧不如。   吃完饭后,林萌萌和刘然要赶回学校去,王姨把他俩送到楼下,王姨说让刘然这几天抽时间回家来一趟,她有事找他谈。刘然说有什么事情现在赶快说,还让我再跑一趟干嘛?王姨对我笑了笑说,你看见没有,刘然对父母一点耐心都没有,让他回家一趟可难了。   林萌萌对刘然说,既然王姨让你回来一趟,你就抽时间回来一趟吧。刘然向来都很听林萌萌的话,他马上点头说好,过几天我回来一趟,妈,你放心吧。   刘然从车棚里推出车子,带上林萌萌往学校走,林萌萌坐在车子后面,他让她搂着他的腰,她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她跟他说他妈和他姐可能不喜欢她,她们嫌她家穷嫌她是个卖唱的,她们认为她配不上他。   刘然立刻大笑着说你怎么总瞎猜测呀,我看她们对你特满意,我妈我姐都抢着给你夹菜,还没话找话地讨好你。   林萌萌心事重重地看着刘然的后背,她想刘然的心太粗了,他竟然听不出他妈和他姐对她说的那些话中话,她真害怕她们拆散他俩,刘然对她多么重要呀,她们要是把他俩拆散了,她能承受得了吗?   刘然因心情好,把车子骑得左摇右晃的,她坐在后架上吓得直叫,她越叫他越摆得厉害,他哈哈地笑着,在他笑声的感染下,她也笑了起来,她边笑边想,也许她是想得太多了,只要刘然爱她,她爱刘然,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对他俩有何相干。由于刘然把车子摇摆得太猛,使她都从车子上摔了下来,他们坐在地上接着笑,自行车轱辘倒在那里飞速地转着,如果不是为了明天上课,他俩可能会坐在那里笑到天亮,她帮刘然把车子扶起来,试了试,车子已经坏了,不能骑了,他俩只好推着车子回了学校。   以后的几天,刘然并没有象他妈说的那样抽时间回家去,林萌萌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他说不想回去。她说你妈让你回去,可能是想跟你谈谈我俩的事。刘然说也许是吧,他最烦他妈说话罗嗦,遇到事情总是赡前顾后,他如果回去她肯定又要罗嗦。   她想他躲也躲不过去,她妈迟早要跟他罗嗦这件事。那天当她和刘然在饭厅里边吃饭边谈这件事时,刘然的同学过来喊刘然,他说:你妈来了,正在外面等你。   刘然匆忙吃完了饭,他说让她慢慢吃,然后到宿舍找他。她洗完饭盒后,走出饭厅,看见刘然和王姨正在花园里谈着什么。花园里的花挡住了他们的身体,只能隐约地看到他们,他们谈得好象并不融洽,刘然低头沉默着,王姨滔滔不绝地说着。林萌萌曾产生过加入到他们当中的念头,但她又制止了自己,她想王姨大老远来学校找刘然,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这要紧事也许就是她和刘然的事,王姨想阻止他俩恋爱,她仿佛越来越清晰地猜出了他们谈话的内容。尽管她已经确认了这一点,但她仍然抱着一线美好的期望,她真希望王姨是为了别的事情来的。她站在花园的外面,偷偷地观察着他们,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王姨走了。   她看见刘然沉默地站在原地,他一会抬头目送着他母亲的背影,一会又低头呆呆地看着脚下的水泥地。她走到他的旁边,看见他的脸上增添了许多愁容,他看了她一眼,长叹了一口气,她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点了点头,嗯,她让他集中精力考研,她说她不同意他这么早恋爱。   林萌萌知道王姨是没看上她,当她听说刘然有女朋友后,多次催刘然把女朋友带到家里给她看看,那时她并没有阻止刘然恋爱,但她见了她一次之后,却马上提出让刘然集中精力考研,不同意他恋爱了,显而易见,王姨是认为她配不上她儿子,她以考研为借口,来阻止他俩恋爱。   林萌萌看着王姨走远的方向,她想也许她是对的,她站在母亲的角度为儿子考虑,她不愿意她优秀的儿子找一个平庸的女子做恋人,她的出现离她的期望太远了,她希望她的儿子能拥有更完美的爱情。   刘然走近林萌萌,捧起她的脸,他说,他知道他妈是为他好,但是他并不认为他的选择有错,他说,你放心吧,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变的,本来我一点也不喜欢C大学,正是因为认识了你,才使我慢慢爱上了这所大学,也正是因为你,使我在学习上很投入,你的爱使我看到了生活的美好。   林萌萌说也许你应该听你妈的话,停止恋爱,全部身心地去学习,否则你如果考不上研究生,她肯定会把怨气全转移到我的身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不成了罪人。   刘然立刻说如果现在咱们分手,他肯定要考不上了,因为失恋会使他无法安心学习,每次当他学习吃力时,一想到她,马上就有了灵感,刘然抚弄着林萌萌的头发,他说你不要管我妈的一派胡言,让咱们继续吧。   林萌萌抬起头看他,她心里对他的感激用言语是无法表达的,现在他满脸的愁容已经消散了,他看她时的目光充满了歉意和疼爱。林萌萌说以后我再也不去见王姨了,给她一个假象,让她以为我们不再来往了,她就不会再出来干涉了。刘然大声说没必要那样,我就是想让她看看我有多固执,我既要恋爱又要考研,我要向她证明我的能力,刚才我就是这样告诉她的,她很伤心也很生气,我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她无权干涉,我要自己决定。   以后林萌萌没再去过刘然的家,虽然刘然多次邀请过她,但她都拒绝了,后来刘然不再请她去,他说不去也好,如果去了,他妈老给她脸子看,他也会过意不去,虽然王姨知道他俩仍然在恋爱,但她并不敢深说,每次刘然回家都来去匆匆,她如果对他俩的事说得太多,刘然会更加烦躁,回家的次数会更少。现在林萌萌把刘然领回她家的次数反而增加了,她跟刘然说这事不能让王姨知道了,否则她会很生气。刘然笑着说我看也是,我妈的心胸越来越狭窄了,上次我回家我姐姐跟我说我妈恨你,我妈说是你把她的儿子的爱给夺走了。林萌萌说你妈是爱你的,你不该对她冷淡,你冷淡,她多伤心。刘然无奈地说我其实也不想对她冷淡,每次我回家都下决心对她好,可是,她一见了我就总跟我讲让我不痛快的事,什么有了女朋友忘了娘,什么找的女朋友家庭条件太差。你看她总跟我念叨这些,我能对她好吗?每次我回家都和她不欢而散。   刘然为了和林萌萌好下去,承受了许多,本来他俩一帆风顺的爱情,被她妈搅得忽然掺进了许多苦涩,林萌萌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她经常在夜晚的时候失眠,反复思考着她该怎么办,家庭条件差不是一个小女子能改变的,她的父母,一对普通的工人,靠自己的双手,充满信心地生活着,他们把她当成生活的寄托,只要她幸福,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小欢一直都很会保养自己,每天晚上临睡前她都要给自己热一杯牛奶,一边慢条斯里地喝着一边按摩面部皮肤。那天,林萌萌心事重重地等她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她跟小欢说刘然他妈不喜欢她,想拆散他俩。她说完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小欢。小欢又往杯子里倒了点水,摇了摇,把沉淀物也喝了下去,她说刘然的母亲凭什么看不上你,你多优秀呀,我要是能有你一半那么优秀,我会幸福死的。   那天,小欢忽然买来毛线织起毛衣来,林萌萌问她是给谁织的?她笑而不答,林萌萌揭穿她说肯定是织给杨小阳的。小欢立刻叮嘱林萌萌替她保密,她甚至连杨小阳都没告诉,等织好了,给杨小阳一个惊喜。小欢说别的男生都有手织的毛衣穿,唯独杨小阳没有,杨小阳怎么看都是个孤儿。小欢认为杨小阳是一个孤傲的孤儿。   自从林萌萌有了男朋友之后,小欢看起来很伤感,她默默地注视着林萌萌的爱情,有一次她说恋爱中的女孩子真忙,又傻又可爱,她们因恋爱而变得目不斜视,眼里只有了那一个男生,她们是一朵盛开着的花,专情地只为一个男人开放着。   小欢说这些话时林萌萌特意看了她一眼,她觉得她看上去很可爱,美丽的小样,淡淡的黄发自然地落下来,把她白皙的脸簇拥在一片浅浅的笑意中。林萌萌想她早该找杨小阳谈谈了,他凭什么要折磨小欢,小欢一直都在等他,而他却没完没了地假深沉。那天林萌萌告诉小欢她要去找杨小阳谈谈。小欢立刻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她说实际上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她虽然也渴望恋爱,但如果要让她与杨小阳恋爱,她很难相信自己能快乐,她害怕跟杨小阳恋爱,她担心杨小阳的忧伤性格传染了她,本来她是个性格外向的人,再染上杨小阳的沉郁,那简直不敢想象。   小欢跟林萌萌讲这些时伤心地低下了头,林萌萌觉得杨小阳在爱情面前过于理智了,既然和小欢有爱,干嘛不爱,说不定担心是多余的,爱情也许会使两个人全都幸福起来。   小欢仍然拉着林萌萌的手,她低声说反正,我不许你去找杨小阳。林萌萌没有说什么,和她在教学楼前走着,小欢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歌,歌声被微风带走了,飘向无数个未知的角落。小欢说回忆是最好的,有一次她和杨小阳并肩在街上散步时,她以为真正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可是却没有,一直等到现在,小欢说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方程式,最后即要求出X又要求出Y,她并不理会X和Y的结果怎样,她只是醉心于这个漫长的解题过程,她想她会在这个独特的演算过程中使自己成熟起来。   小欢说完接着哼那首歌,她仰起脸来看着天上的太阳,一会她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她说太阳太刺激了,逼出了她的眼泪。林萌萌想小欢肯定是哭了,如果她是男人,她就好好地待她,她不会让小欢哭,她要让她永远快乐。杨小阳却不象她这样想。   自从王姨反对林萌萌和刘然他俩恋爱后,他俩的感情反而更好了,两个人经常互相鼓励着,刘然说越是有人反对我们,我们越是要让心贴得更紧。   扁头接到林萌萌寄给他的存折后曾来学校找过她,他硬要把钱还给她,林萌萌生气地说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扁头看她真生气了,只好把存折收下了。他说他结婚的日子是下个月10号,让她一定去,她表面上答应了他,但等到10号到来时,她并没有去,她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很忙,去不了。扁头说了很多感谢她的话,他说他以后要单独请第十二章:对她的强烈幻想   杨小阳没想到林萌萌会主动约他,林萌萌在电话里说,你来吧,我在冷饮店里等你。   杨小阳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兴奋后是恐惧,他兴奋的是,林萌萌也许开始对他发生兴趣了,恐惧的是,他偷看林萌萌的日记也许被林萌萌发现了。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冷饮店时,见林萌萌已要了冷饮喝上了,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有喜悦也看不出有愤怒,杨小阳已想好了,如果真是偷看日记的事,他就如实承认,他正好有许多疑点要向她询问呢。   杨小阳坐在了林萌萌的对面,说,你也太不讲就了,怎么也不等我,先喝上了?   林萌萌伸过头来看杨小阳西服的面料,她说,真奇怪,假货的面料也很好呀。   杨小阳心想,谁穿假货呀,但他不想与她争辨,自从看过林萌萌的那些日记后,林萌萌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大打了折扣,她身上的神秘在他眼里早已不存在了,现在,她就是一杯透明的水,一见到底。   杨小阳直截了当地说,我终于等来了你的约请,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林萌萌并不急着回答他,等嘴里的冰淇淋完全融化后,她才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为了小欢来的,她爱上了你。   杨小阳一点也没想到林萌萌找他是为了这件事,他从来都没打算过把小欢考虑成女朋友,他想也许是小欢派林萌萌来的。   林萌萌已看出了杨小阳的想法,她说,你错了,不是小欢派我来的,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小欢多可爱呀,我看你和她很般配,就算为了我,你和她试试吧。   杨小阳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他不明白他如果和小欢好了,她林萌萌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她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喜欢的人是她而非小欢。   林萌萌说,我希望你和她试试,爱情只有去亲身体验,才会感到他的幸福。   林萌萌说完,起身走了。   杨小阳看着林萌萌渐远的婀娜背影,喝着冷饮,心里的凉,从头到脚。   他真的可以和小欢恋爱吗?让他自己吃惊的是,他竟然真的开始考虑这件事了,也许是爱屋及乌吧,林萌萌求他去爱小欢,他不能不给林萌萌这个面子。   他首先想到了小欢粉红的小脸,和她笑时月牙样的眼睛,她的确有可爱之处,但一想到她隆过胸,他就有点害怕,如果小欢一旦做了他的恋人,她的一切他都想掌握,包括她隆过的胸,隆过的与没隆过的会有区别吗?肯定有,他不敢想像当自己面对着小欢不真实的胸部时,他会有什么感觉,光是现在这么一想,他就有点毛骨悚然了。还有小欢的内衣曾经被为人师表的王老师给撕破过,小欢曾一颗一颗地给王老师喂吃过樱桃,他们之间肯定还有过更进一步的别的事情。   尽管这样,杨小阳还是决定试试。   第二天,他精心打扮了自己之后,在中午,出现在了小欢的宿舍门口,当然也是林萌萌的宿舍门口,小欢在,林萌萌也在。   杨小阳平时很少到女生宿舍来,他总感觉女生们太麻烦,每次男生敲完门后,她们总是要在里面叽叽喳喳地换一会儿衣服,听说她们平时在宿舍里都穿透明的睡衣,杨小阳想,她们穿透明的睡衣时,潜意识里都是想让男生看的,可男生真的来了,她们却要惊慌地换掉,可见这些女生们有多么虚伪。   再说,就小欢那单薄的身体,穿不穿透明的睡衣,杨小阳都能想像出是什么样子,他从来就没把小欢当成过性感女人,倒是林萌萌的身体,曾让他彻夜地幻想过。林萌萌穿透明的睡衣时会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他还真饶有兴趣地想过几回,尤其看过她的日记后,他更加对她的身体有了强烈的幻想。   他想刘然是幸运的,还有她日记中提到过的扁头、孟伟、Y等,都是幸运的。   当女生宿舍的门打开时,杨小阳看到了已穿戴整齐的林萌萌和小欢,陈今不在。   小欢不敢想像杨小阳是来找她的,林萌萌是杨小阳的同桌,她猜想杨小阳肯定是来找林萌萌的。   杨小阳站在门口,对林萌萌点了点头,然后他示意小欢出来一下。   林萌萌说,我正要出去,你进来谈吧。   林萌萌说着,离开了宿舍。   小欢愣住了,她不知道林萌萌找过杨小阳的事,今天杨小阳主动来宿舍找她,这让她有点蒙。她看着杨小阳进了她的宿舍,四处观察着,那样子就仿佛正在参观一个博物馆。杨小阳参观了一会儿后,坐在了小欢的床边,他夸小欢的床单漂亮,又夸小欢床头的照片好看。   小欢把手按在胸口那里,她仿佛有点受不了这些了,杨小阳什么时候夸过她?她手足无措地望着面前这位自己痴迷地爱着的高傲的贫苦的孤儿,她早就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等来他的爱的,她从不指望这辈子能真正吻到杨小阳性感的嘴唇,光是想一想,她就会眩晕。   杨小阳的目光停在了林萌萌的床上,林萌萌的床虽然看上去很乱,但有个性,一看就是搞艺术的,她挂的装饰物让人一看就与众不同。   也好,如果和小欢恋爱的话,他可以从小欢这里了解到更多林萌萌的事情,他有这种想法,对小欢很不公平,可他无法阻止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他见小欢一直那么傻地看他,他说还傻站着干什么,跟我走吧。   去哪?小欢想知道去哪。   随你便,只要你高兴。   杨小阳说着往外走。小欢追上来要问个究竟,她说,我还是不明白,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时杨小阳有点烦了,恋爱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它要有前因后果,表白爱情前要有铺垫,而这些烦人的过程他都想忽略,现在他只是想马上让小欢明白,他要和她恋爱了,而此时的小欢却一脸的茫然,她固执地认为,他今天来找她,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那么他该怎么告诉她呢,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他往楼下走,小欢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她叫唤着:我们到底要去哪?   这让杨小阳想起了他和孔宁的过去。那时孔宁什么都懂,而他什么都不懂,孔宁以一个成熟女人的姿态,引导着他初尝了爱情。现在小欢就是当初的他,他就是当初的孔宁,小欢没有恋爱过,他要教会她。   他对小欢说,你不是老想吃麦当劳吗,今天我让你吃个够。   什么,吃个够?   小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高兴地跳了起来,追问杨小阳为什么?她说为什么要让我吃个够,是你请我吗?   杨小阳自豪地说,那当然,当然是我请你了。他说着拿出了几百元钱来,他说,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小欢跳得更高了,她叫道:这么多钱,我会撑死的。   为了让小欢尽快明白他要和她恋爱,路过花店时,他给小欢买了一大捧玫瑰,这时小欢有点明白了,她无数次偷偷地掐自己的肉,她怀疑这是梦而非现实。   明白后的小欢却有点沉默了,吃麦当劳时,她奇怪地失去了胃口。杨小阳在追她,要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她一想起这件事又想哭又想笑,她太爱杨小阳了,她害怕杨小阳吻她时她会昏倒。   杨小阳也发现小欢忽然沉静了,她吃得那么少,她甚至不敢看他,他说,你怎么了?   小欢咬着嘴唇,她把玫瑰花放到了两人之间,她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送玫瑰给我,今天你送了我,我都快幸福死了。   杨小阳总算舒了一口长气,小欢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杨小阳把小欢领到了市政广场,在市政广场的大广告牌下,杨小阳吻了小欢,小欢庆幸自己没有昏过去,但她哭了,她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软软地依在他的怀里,尽情地流泪,她告诉杨小阳,她一激动就会哭。   让杨小阳困惑的是,在他吻小欢时,他竟然没有激动,他努力让自己投入进去,但失败了,小欢纸一样单薄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战栗着,他想他吻了她,从此就要对她负责,可是他没有激动,这让他的心开始痛。   小欢回到学校后,就在第一时间内把她与杨小阳恋爱的事告诉了林萌萌,她激动地给林萌萌讲了许多细节,她说当她单薄的身体和杨小阳健壮的身体相拥时,她的全身像过电一样。她把杨小阳送给她的玫瑰摆在了床头,她一整夜都在回味着这突如其来的爱情。   虽然杨小阳吻过小欢后,马上就有了后悔的想法,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小欢很快进入了充当他女朋友的角色,她恨不得一夜之间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和杨小阳恋爱了。   杨小阳尽量让自己做得好一点,但他老是无法投入,这让他很难过。他预感到他和小欢的爱情可能会昙花一现。   果然,谈恋爱还不到半个月,他们就开始吵架了。吵起来时互不相让,有时在宿舍里也吵得很凶。吵架原因都是一些锁碎的事情。有时杨小阳认为小欢衣服搭配得不协调,让她改变一些,小欢不同意,两个人便吵。有时小欢不喜欢杨小阳喝酒,杨小阳却偏要喝,两个人也吵。听他们吵架就象吃饭喝水那么频繁,小欢宽慰自己说这种吵架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这是由他们的性格决定的,他们就是喜欢把不合对方心思的事情摆出来争论,最后达到统一,而事实上,他们很难达到统一,小欢依然穿得不协调,杨小阳依然喝酒,他们依然反复地为这点事吵来吵去。   有时林萌萌还有点羡慕他们,她也很想那样和刘然吵一架,可是却找不到借口,有时她让刘然做点错事,她要和他吵架。刘然却说还是你做错事吧,让我和你吵。   小欢和杨小阳有时去舞厅跳舞,当小欢和别的男生跳舞时杨小阳不高兴,当杨小阳和别的女生跳舞时小欢不高兴,这时他们又会吵,吵得凶了,就各自分开,各跳各的,王大峰经常钻这样的空子,他一看见小欢和杨小阳生气,他马上挤上来解围,他说让杨小阳消消气,他劝劝小欢,还没等杨小阳反应过来,王大峰就已把小欢领进舞池了。杨小阳也不示弱,随便找个女生谈笑风生地跳,故意从小欢身边过,气小欢。但舞会一结束,他们就会很快和好,很少有好几天不理对方的情况。   有一次,杨小阳陪小欢逛街,他忽然看到了白云歌舞厅,自从在林萌萌的日记里看到她写的白云歌舞厅后,杨小阳一直想到这家歌舞厅实地考察一下,主要是想打听一下林萌萌和Y的事情。   小欢一听要到歌舞厅跳舞,她一下噘起了嘴,她说你答应给我买裙子的,现在裙子还没买上,你却要跳舞。杨小阳哄着小欢说,跳完舞再买裙子也不迟呀。   杨小阳想,不管小欢有多么不高兴,他今天都必须进这家歌舞厅看看。进了歌舞厅后,杨小阳领小欢来到了吧台边,为了讨好小欢,他给小欢要了她最爱喝的果汁。   杨小阳坐在吧台边四处观察着,林萌萌就曾经是这个吧台的小姐,她还在这里唱过歌。此时舞厅的乐队正在伴奏,一个妖冶的女人正在伴唱,杨小阳想这个唱歌的人可能就是林萌萌日记中写的那个女一号吧,敲架子鼓的那个酷歌,肯定就是霹雳,那么扁头呢,林萌萌日记中描述的那么扁头杨小阳没有找到。现在吧台、乐队都和林萌萌日记中描写的场景对上了号,他想当年Y和小伍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林萌萌,Y真的是父亲吗,以父亲当时的身份,按理就不该来这种地方。   杨小阳本来想到乐队那里找个人打听打听林萌萌的事情,可是有小欢在他的身边,使他不便去问。   小欢喝了一会儿果汁后,便拉杨小阳跳舞,此时杨小阳觉得小欢很碍事,他决定下次再来这里时不带小欢了。   从歌舞厅出来后,杨小阳接着陪小欢逛街,他给小欢买了她最喜欢的裙子,小欢乐得什么似的。   之后杨小阳建议回学校,小欢却非要去他家,小欢说她要见奶奶,自从她和杨小阳好了之后,她还没正式见过奶奶呢。   杨小阳心下里并不想让小欢见奶奶,他可受不了被两个女人同时折磨,他知道奶奶肯定会向着小欢的。   可是小欢已经提出来了,他不敢拒绝她,否则小欢又会厥起嘴来跟他生气。   他用自己的大手抓住了小欢的小手,他说,回家可以,但你不能在奶奶面前跟我耍小脾气。   这时的小欢什么都能答应他,她说你放心吧,我哪来那么多的脾气呀。   还好,奶奶没在家,她可能到老年大学上课去了。小欢是个勤快的女孩,她硬是把杨小阳的房间给彻底打扫了一遍。   杨小阳躺在沙发一看着电视,小欢把一大堆旧书送进了储藏室,她从储藏室出来后,悄悄地对杨小阳说:我发现了你奶奶的秘密。   什么秘密?杨小阳头一次听说奶奶还会有什么秘密。   小欢说,她刚才在储藏室里发现了许多金银财宝,还有许多值钱的名表、名酒等。   小欢讲这些时,杨小阳一点都没吃惊,他早就知道储藏室里有许多值钱的东西,那都是以前别人行贿时送给父母的,自己家放不下,才寄存在了奶奶这里一部分,警方搜查时把这部分漏掉了。   小欢依在杨小阳的身边,她说,你奶奶真富有,我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奶奶就好了。对了,我要是嫁给了你,她不就是我的亲奶奶了吗?   小欢早就把嫁给杨小阳当成了她的人生最高追求,而杨小阳并无娶她的打算,他与小欢的爱情,并不是以婚姻为目的的,小欢当然不知道他的这个打算。   小欢非常羡慕那些在一起同居的情侣,她多次向杨小阳暗示她愿意和他同居,而杨小阳似乎并不开窍,就是不能领会她的暗示。   此时小欢把头埋在了杨小阳的怀里,她说,今天我不回去了,我要住在你家。   杨小阳其实心里早就明白小欢的意思,他故意在装傻,他当然愿意有一个同居女友了,现在有女孩子主动送上门来了,按正常情况,他不该拒绝,可是这个女孩子如果是小欢的话,他就得三思而行了。他知道小欢的脾性,既然他与小欢的爱不是以婚姻为目的的,那么他如果与小欢同居了,日后小欢肯定会逼着他娶她。杨小阳想,和王老师比,他幸运多了,王老师为了得到小欢都撕破了她的内衣,而他,即使他不去撕小欢的内衣,小欢都恨不得主动把内衣的扣子解开来,让他看。   杨小阳曾在小欢面前提过她和王老师之间的事,当时小欢特别吃惊,她问: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林萌萌告诉你的?   杨小阳并不想出卖林萌萌,他更不能说他是从林萌萌的日记里看到的,他摇了摇头,他说,你那点事,很多同学都知道的。   小欢最害怕杨小阳知道这件事了,本来杨小阳就不太喜欢她,再加上她和王老师之间的事,她真害怕杨小阳会因为这件事而和她分手,她忙解释说:你别听别人瞎说,我和王老师之间什么事也没有的。   杨小阳其实并不在意小欢有什么过去,他只是觉得有点好玩,当他盘问小欢这件事时,他觉得小欢那惊恐的表情很好玩。杨小阳假装严肃地说,你说你和王老师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可我却听说有一次王老师把你的内衣都给撕破了。   杨小阳连这件事都知道了,小欢的心一下子绝望到了极点,她想林萌萌肯定不会告诉杨小阳这件事,那么杨小阳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但她仍然想顽抗到底,她知道她绝不能承认,如果她承认了,杨小阳肯定就会弃她而去。于是为了保住和杨小阳的恋情,小欢否认了王老师曾撕破过她的内衣的事。   杨小阳倒也宽宏,没再不依不饶地追问下去。   小欢并不满足于仅仅和杨小阳有拥抱接吻,她还想要更多的。   小欢想了许多办法诱惑杨小阳,而杨小阳就像个钢铁战士,并不为她所动。   杨小阳说,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这是我奶奶的家,她又没有邀请你。   小欢说,等奶奶回来你跟她讲。   杨小阳说,你别看我奶奶很新潮,但在这方面她很保守的,不结婚就住在一起,她最恨这种事了。   小欢半信半疑地看着杨小阳,她说,你奶奶真是那样的人吗,要不我们租房子住吧,现在很多同学都这样。   杨小阳摇了摇头,拉起小欢往外走,他说,我们还是回学校吧,我怕我们做了错事,奶奶把我赶出家门。   小欢感觉自尊心爱到了挫伤,她真羡慕林萌萌和刘然,听林萌萌讲,刘然特别善解人意,而杨小阳,有时候就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她相信杨小阳是爱她的,否则他不会主动向她求爱,可是许多事情又证明杨小阳并不爱她,她苦思冥想,就是想不明白,杨小阳为什么总对她忽冷忽热的。   小欢曾听王大峰说过杨小阳的初恋女友叫孔宁,可是当她追问杨小阳这件事时,杨小阳却矢口否认了,他装傻说,什么孔宁?我从没和王大峰讲过这个名字。   小欢气愤地叫道:杨小阳,我们现在就去和王大峰对证。   小欢真的去找了王大峰,谁想,王大峰也矢口否认了,王大峰说,你肯定是记错了,我从没跟你讲过孔宁这个人。   小欢并不知道,在她去找王大峰的路上,杨小阳给王大峰打了电话。小欢生气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脑袋出了毛病,还是杨小阳和王大峰的脑袋出了毛病。   那天在校园里杨小阳遇到了林萌萌,两人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杨小阳说他正准备和小欢分手。   林萌萌着急地说你们怎么了?不是谈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分手?杨小阳叹了口气,唉,怎么说呢,我承认开始时我被她活泼俏丽的样子吸引住了,可时间长了,我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在我越来越烦她了,一看见她我就生气,她看似天真,其实一点也不天真,她经常假扮各种角色来欺骗她周围的人。   林萌萌没想到杨小阳会这么评论小欢,她虽然知道小欢有很多坏毛病,但她相信杨小阳是个好孩子,小欢在杨小阳的带领下也应该变成一个好孩子。一想到杨小阳要和小欢分手,林萌萌倒有点可怜小欢了,为什么小欢全部身心地爱着时,却会遭到杨小阳的抛弃呢。如果她是小欢,她可能都没有勇气面对生活了,她觉得小欢应该静下心来进行一下总结,总结一下失败的原因。   林萌萌劝杨小阳再考虑一下,不要轻率地与小欢分手,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小欢有错误不假,但杨小阳应该热情地帮助小欢改正错误,林萌萌一直认为小欢这人是可以变好的,她的性格也是可以改变的。林萌萌告诉杨小阳,小欢对他是真诚的,小欢很想将来和他结婚,给他生儿育女,过幸福的家庭生活。   杨小阳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他说他没有勇气娶小欢,他害怕与小欢的家庭会充满吵架声,小欢这人比较情绪化,或者对你柔情似水,或者对你横眉立目,让男人琢磨不定。   林萌萌和杨小阳坐在台阶上说话时,小欢忽然走了过来,她对林萌萌笑了一下,不由分说地把杨小阳拉走了,她说让杨小阳陪她去买东西。看着他们两个人相拥着走远的背影,一点都看不出有要分手的迹象。   林萌萌想杨小阳要想和小欢分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专情的小欢如果失恋了,她什么事情都会干得出来的。   那天小欢坐在床上撕着一封信,她说这信是杨小阳写给她的,杨小阳要和她分手,她问杨小阳为什么,杨小阳说不为什么。小欢说着说着便嗯嗯咽咽地哭了起来,她说我就那么令人讨厌吗?   林萌萌马上过去劝她,林萌萌说杨小阳怎么这么轻浮,说不爱就不爱了,太不负责任了。林萌萌越劝,小欢哭得越凶,林萌萌想还是把杨小阳叫来吧,别人怎么劝也不会有效果的,于是她给杨小阳打了个电话,一会儿杨小阳来了,杨小阳看见小欢哭得那么惨,也一下子心软了,他扳着小欢的头,怎么也扳不起来,只听见小欢凄凄惨惨的哭声沉闷地磨擦着她脸下的床铺,杨小阳说我求求你了,别哭了行不?好,好,我听你的,咱们接着好下去。   杨小阳一边忏悔一边把小欢的头发缕顺,一会儿小欢的哭声小了下去,杨小阳拉上蚊帐,两个人在里面小声说起话来。一会儿,杨小阳洗了湿毛巾给小欢擦着红肿的眼睛,又扒了一只橘子,一瓣一瓣地往小欢嘴里送。林萌萌看着他们,偷偷地笑了。   林萌萌经常向刘然汇报小欢与杨小阳反反复复分手的事情,刘然似乎对他们的事情并没什么兴趣,林萌萌每次给他讲时,他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萌萌的眼睛,他说让她看着他,他说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时他心里特别踏实。他问林萌萌小欢如果真跟杨小阳分手了,小欢会不会杀了杨小阳。林萌萌说,我想不会的。   杨小阳虽然与小欢和好了,但仍然经常吵架,有好几次小欢站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哭泣,杨小阳在旁边给她擦泪,他们总是为一些小事没完没了地争辩着。杨小阳感觉自己看上去就象个仆人,他应该预备几十条手绢,在小欢痛哭时给她擦泪。再这样下去杨小阳担心自己会被小欢折磨死,最近杨小阳的长脸又瘦了一圈,他每次去赴小欢的约会时,长脸上都凝结着深深的不快。他完全有资格憧憬更美好的爱情,他认为和小欢继续爱下去一点都不美好。   有一次杨小阳和小欢冷战了长达一个月之久,后来杨小阳来找小欢,要彻底跟她摊牌。可他找了小欢好几次,小欢都不肯跟他谈。   那天杨小阳站在宿舍外的走廊里等小欢,林萌萌出去告诉他,小欢头痛,她不想出去谈。杨小阳脸上立刻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说昨天在电话里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又不去了?   林萌萌说小欢病了,林萌萌说完平静地看着杨小阳,"她有时还哭,一谈起你和她的事,她就会哭起来。"   杨小阳困惑不解地看着林萌萌,他好象不太明白林萌萌为什么老是在帮着小欢。他说:"她为什么要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她今天没有哭,她只是病了。"林萌萌用梳子梳着头,掉了许多头发,她问杨小阳掉不掉头发。杨小阳说他很少掉头发,他接着说他想看看小欢。林萌萌挡在了门口,他想越过林萌萌,林萌萌笑了笑说,"那你进去吧。"   杨小阳进屋时,小欢正盖着毛巾被躺在那里,头全被盖住了。林萌萌站在门口,看见杨小阳走过去,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林萌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她想看看杨小阳怎样对待装病的小欢。   杨小阳坐在床边,他说我们应该谈谈。   小欢没有动,杨小阳回头看林萌萌,林萌萌走过去掀开了小欢毛巾被的一角,小欢看了林萌萌一眼,翻了一个身没理她。林萌萌说杨小阳要跟你谈谈。   小欢说我头痛,我不能出去。杨小阳失望地说那好吧,我只好走了。杨小阳说完将小欢以前送过他的一些礼物放在了小欢的床头,然后他走了。   杨小阳走后小欢躺在床上发呆,林萌萌说我要是你我就跟他去把一切都谈明白。   小欢坐了起来,她沮丧地说我以为他能关心我的病,他却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心好狠呀!   林萌萌说看来杨小阳还是不了解你,她怂恿小欢去追杨小阳,小欢说这就是缘分尽了,如果有缘,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小欢说完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林萌萌想小欢为什么不能和杨小阳谈谈呢,而总是这样苦苦地折磨自己。   杨小阳每次看见小欢哭,他也想哭。小欢这块烂泥巴粘在他身上弄不下去了。现在杨小阳已不太在意小欢的眼泪了,女人的眼泪如果流得太频繁,男人的心就会变得越来越狠,男人们总是对女人的第一次流泪束手无策,次数太多的眼泪对男人来说已不是眼泪。现在杨小阳已把小欢的哭声当成了一种极普通的音乐,杨小阳早就盼着快点毕业,他好一走了之。   林萌萌告诉杨小阳,小欢不会让他一走了之的。杨小阳凑过来小声跟林萌萌说:"我要远走高飞,我要去一个小欢找不到的地方。"杨小阳往四周看了看,又神秘地说:"我会逃跑的,等我有了落脚之地,我会给你写信的。"   杨小阳有一张白净的长脸,他讲这些时林萌萌看见他的脸上正有一丝丝的喜悦在游动。他可能正憧憬着甩掉小欢之后的美好日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